學達書庫 > 張夢還 > 沉劍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二一


  甘明心中已然有些不快,心裡暗想:「這是什麼意思,這碧雲莊裡處處都顯得鬼鬼祟祟的,行事詭異,倒像不是好人家,但這莊主往來的朋友又都是各派高手,這倒奇了,當下笑道:「又沒走累,歇什麼?橫豎是些樹林子,遠遠看一下也就罷了。」

  吳戒惡是聰明人,已然看出甘明心裡疑惑,接口笑道:「從那松林裡穿出去也是一樣的。」說著便走向松林,甘明只得跟過去。這時日晴和暖,甘明身上也微微出汗,可是兩人一走過樹林,便覺自然涼爽。林中有個露天的石亭,亭中有些石桌凳,上面苔蘚斑駁,似乎很少有人。甘明留神細看,並瞧不出有甚不同尋常之處。

  吳戒惡笑道:「現在還不覺得,一到夏天,在這兒乘涼倒是好個所在,我爹時常和李二叔在這兒下棋哩。」

  甘明順口稱讚了兩句,四人順著藤蘿掩映的羊腸小徑又走一段,忽覺眼前一亮,原來林蔭已盡,前面卻是一片廣坦的花圃,但見各色的花,有的盛開,有的含苞欲吐,真是蔚為異景。旁邊有池,池旁環列石凳,再過去卻是一列飛樓,遠遠望見雕梁玉砌,十分精緻。山坳之間尚有溪流水,一眼望去,只覺山光水色,不盡涯際,更顯得氣象萬千。甘明方悟出這園子乃是依山勢築成,口裡連聲稱好。

  吳戒惡用手指道:「甘大哥,咱們到那亭子裡去坐坐好麼?」

  甘明點頭道好,臨近一看,那亭原來掩藏在柳樹從中,翠綠色的柳條如帶子樣的隨風飄動。中間卻隔著一道水,約摸也有兩三丈寬。

  甘明抬頭看時,那亭的匾上寫著四個草字,是「新柳迎春」。吳戒惡笑道:「這幾個字是李二叔寫的,李二叔外號叫作文武判,能夠作文,爹說他還最善寫字,依我看來,這匾也不見得高明。」

  甘明笑道:「我對這類事可不大懂得,我們天臺上的普師叔倒很會寫字,他老人家常說我寫不好字就不能成大器,因為寫字和劍術有關係,我可不信這話,我也瞧不出他老人家的字有什麼好,我看凡是字都差不多,墨濃點就好看些。」

  吳戒惡忍不住笑了,又指著那匾道:「這幾個字張牙舞爪,其實不見好處。咱們還是到亭子裡去吧。」說著腳尖一點,身子淩空拔起,如燕子般的掠過水面,落到亭子裡,笑道:「甘大哥,請過來吧,這邊的景致好得很呢。」

  甘明見他露了這一手輕功,不覺技癢,他生性好強,安心顯一下自己新近學會的「鶴舞輕雲」,嘴裡故意說道:「哎呀!這兒原來還有一條河,可怎麼過去呢?好罷,待我跨過去。」

  一邊說一邊便將衣襟掖起,裝做走下水去的樣子,吳戒惡原想甘明既是鬧天宮的徒弟,輕功上必有相當造詣,只須輕輕一縱便可過來了,這時卻見他掖衣襟,換袖子,不知要做什麼?

  甘明見吳戒惡倚在欄邊,笑嘻嘻的望著自己,便道:「我可過來啦。」

  說話之間抬起右腳便朝水裡走去,背後的小廝剛叫:「甘少爺使不得。」

  甘明左腳陰使內力,一用勁,雙肩微抬,一幌身便到了亭上,就如一伸腿便跨過來一樣。

  吳戒惡喜得雙手拖住他袖子,雀躍道:「甘大哥,我不知道你有這麼好的功夫,你那位師叔怎的還說你不能成大器呢?」

  甘明笑道:「這算什麼功夫?也值得你稱讚?」

  要知天臺派中的輕身功夫,乃是武林一絕,甘明還只不過學得二三成罷了。」

  吳戒惡道:「我拜你作師父,你把這手功夫教給我吧。」

  甘明道:「你別瞎說,咱們賞花是正經。」

  這時那兩個小廝也作勢要躍到亭上來,吳戒惡搖手道:「算了,算了,你們別在甘大哥面前獻醜,不要替老莊主丟人,快替我們弄點酒菜來,我和甘大哥兩人要在這兒賞花呢。」

  那兩個小廝答應去了。吳戒惡笑道:「兩個小廝很討厭,打發開去咱們好說話。」

  甘明舉目看時,見亭的一面又是一片花海,吳戒惡指點道:「這是牡丹,這是杏花,這是海棠,還沒盛開哩?」

  甘明猛然覺得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撲鼻,因問道:「這是什麼香?」

  吳戒惡用手一指道:「你看!」

  只見一列列的石案,擺著上十盆蘭草,吳戒惡道:「這種蘭草是春天開花,故而叫做春蘭,花並不怎樣好看,倒是這香氣醉人。」

  甘明歎息道:「我本來是個大俗人,生性又好動,師父他老人家成年把我圈在山上,成天頭也悶得發昏,只有一天到晚練拳練劍,師父還說我定不下心,其實轉過來幾間草屋,轉過去又是樹林石頭,沒有一點兒趣味,要是我們那裡也有這樣的花園,叫我淨守著園子,十年不下山也使得。」

  吳戒惡笑道:「那也容易,等盧老前輩來了,我要爹向他老人家說,把你留下來,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

  甘明搖頭笑道:「那算什麼呢?咱們非親非故哪能賴著不走?」

  吳戒惡道:「這有什麼關係,你就看李二叔吧,他和我二叔是結義兄弟,在這裡住了好多年哩。要不咱們也結成兄弟如何?只怕你嫌我功夫不高。」

  甘明大笑道:「結拜弟兄哪能隨便。人家要心性相投,同生共死哩。」

  吳戒惡也笑道:「難道咱們心性不相投不成?至於同生共死更算不了什麼,如果你讓人害死,我准定給你報仇,人打我你也出手便是。」

  這吳戒惡說話直爽,倒出乎甘明意外,他當下暗暗尋思道:「和這吳戒惡結拜倒是件好事,只是這碧雲莊處處透著邪門,如果他的父親叔父不是正人君子,自己和他結拜,豈不成了壞人一夥?」

  但又轉念一想:「假如這裡兩位莊主果真是壞人,那麼照師父的脾氣,豈能帶著自己來替他拜夀呢?更不會送什麼信來了,我信不過別人,難道連自己師父也信不過不成?」

  他這樣一想,便定下了心來,正要答話,吳戒惡又道:「甘大哥,我想你既然說你沒有弟兄,我也沒個兄弟姊妹,咱們正好結成兄弟,大家也算有個親人,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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