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張夢還 > 沉劍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
|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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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臥龍笑道:「送我我也用不著,你別給我好硯臺,好墨錠,我拿去給裴大俠用過了,八成兒是一丟。」 馮臥龍說了便先進房去看陳雲龍;陳雲龍睡了多時,自己調氣數周,漸漸知道內臟無傷,雖然肩上奇痛,倒心定了許多。馮臥龍近前看看他面色,覺得眼神如常,汗也收了些,稍感寬慰,便伏身床頭道:「老七,你的傷不要緊。我現在給你討藥去。你千萬安心養著。」 陳雲龍受傷後一直未說過話,這時忽然開口道:「四哥,你是找誰討藥?是不是去見師父?」 馮臥龍道:「我去找神手華陀,幾天就回來,泰山太遠,我那能讓你一個人在這兒老等著。」 陳雲龍略帶愁意的大臉上忽然顯出一點泱然的神色,抬抬眼對馮臥龍道:「四哥,我還有句話說。」 馮臥龍望著他道:「你說。」 陳雲龍抬起左手指指右肩慘笑了一下,慢慢說道:「我自己不爭氣,在這兒栽了以後回山會向師父請罪,我折了泰山八龍的威名。」 馮臥龍一搖手打斷他的話,皺著眉頭道:「你現在說這些幹什麼?傷沒好別胡想。」 陳雲龍臉上慘慘的笑容益發加深,在枕上微微擺頭道:「不!四哥,你要聽我說完。我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傷能不能好,我要給你說的是:萬一你沒趕回來,對頭又找來了,我當然想逃也逃不成。可是,你放心,我到那時候一定用我們的翻舌箭,決不受人淩辱,再給師父他老人家丟臉。」 馮臥龍聽著心裡一酸。原來泰山俠隱門規甚為特別:他生平志高氣傲,決不願意門人受辱,所以門人藝成以後,不論在山或下山,都另給每人一個小小鋼筒,這鋼筒像袖箭筒,只是小得多,可以含在口中。如果人要想自裁,就可以將鋼筒倒放在口裡,箭眼向內,舌尖一反撥筒尾機括,筒中閉血箭就由喉端倒射下去。泰山門人平日如果犯了門規,奉命自裁,便用這個「翻舌箭」。因為不論你金鐘罩,鐵布衫,或者混元氣練到如何境地,內臟決不能刀箭不入,用翻舌箭自裁沒個不死的。現在馮臥龍聽陳雲龍說起這個,分明是有自裁之意,不覺氣哽喉頭,說不出話。 陳雲龍義道:「四哥,你記好了。要是我們真不能見了,你得求師父給我報仇,給本門雪恥。」 馮臥龍勉強忍俊悲情,和聲道:「老七,我准記得你的話。可是,事情決不能到那一步。你等我回來給你治傷,別再亂想。」 陳雲龍微微一笑,便合上了眼。馮臥龍看著這個師弟,心中萬感交集。他知道這個師弟生性憨厚直爽,只是十分好勝,又因為一向師父不大喜歡他,所以益發怕有給師門丟臉的事;這次隨自己來碧雲莊,本是奉了師命順道賀壽,那知道撞上昆侖弟子尋仇的事。他和自己為了救柳複,匆匆忙忙和人動手,弄得身受重傷,又覺得人前丟臉,那能不心灰意冷?而且他想得也不是沒理。現在昆侖那一男一女就在莊後石洞裡,說不定什麼時候沖出來,就一定要找到碧雲莊上;那時候除非自己在這兒,還能將他背走;不然,可真是難免落個悲慘結局。可是,自己又不能不去求藥…… 馮臥龍呆呆想著,竟忘了出去,還是吳璞拿了盛筆墨紙硯的木盒放在外面不見他出來,進門低喚了幾聲,他才如夢初覺,望著榻上的陳雲龍歎了口氣,轉身出來。 馮臥龍接過木盒,便逕奔莊後山坡而來,這是他平生第一回帶著筆硯走路,也是第一回找人畫圖。一上了山坡,他也聽見腳下隆隆怪響,但他沒心思去多想它,直往前走,不多遠,便遇見裴敬亭喝問。 當下馮臥龍說了來意。裴敬亭當然滿口應允,但卻要邀馮臥龍同到那正對洞口的樹上去等他畫圖。他遇事十分認真,不願在山坡上多停留,怕敵人出洞,截阻不及。 兩人在樹上並肩而坐,馮臥龍取出千里火,照著裝敬享畫草圖。裴敬亭一面畫,一面仍在忖度洞中情形,忽然又聽見石洞那邊一陣怪聲,洪烈異常。三人一同凝視岩上,但過了半晌卻又毫無聲息。 其實,先前那一陣隆隆巨響,倒真是在洞頂發出,原因倒不是方氏姊弟想衝破洞頂。石洞上距地面,厚達百丈;昆侖天龍九式中土字訣雖有「破壁升雲」的功夫,但那可要玄功絕頂,真有超凡入聖之能,才真能運用。方氏姊弟罡氣功夫雖已有根基,說到穿山破石,來往無阻,卻還相差甚遠。不然,先前李揚引他們入洞後,石閘封門就該不能攔住他們了。厚僅二三丈的石閘,尚且無法穿行,何況百丈山石的洞頂。裴敬亭倒不是對方氏姊弟的功夫推想得太高,而是他不明石洞內地勢;他只道那洞離山坡地面並不甚深,所以那麼猜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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