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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米重光默然半晌,方陪笑道:「大師兄請恕小弟直言。據小弟看來,尚師叔他老人家是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

  如果大師兄沒去碧雲莊,倒也罷了。此時如果束手不理,卻是不妥。」

  白鶴搖手道:「賢弟,你聽我說,我受徐霜眉愚弄,日後遇上昆侖弟子,我自然得找他們算算賬,但我決不能特意去尋他們,至於江湖上如何談論,那我也不在乎。我本不是江湖中人,便讓他們說我俞一清敗在徐霜眉之手,又有何妨?」

  米重光道:「小弟並非此意,我也知大師兄並不在意這些虛名。但江湖上人的想法卻有些不同,照方才大師兄所說,在大師兄去碧雲莊之前,莊上尚且高手雲集,初次交鋒,裴柳陳三位雖然身受重傷,但昆侖弟子也沒得到便宜。此時莊上尚余孫天夷、陶春田、鐵木僧、馮臥龍等好幾位高手,大師兄一去之後,他們送人的送人,找人的找人,一時俱都散盡,可知他們對師兄如何推重?要知道,大師兄不去,這些人決不會散。您一去,這千斤重擔便算放在您一人肩上了,您這一卸肩不打緊,碧雲莊由此化為灰燼。大師兄請想,人家對此事如何看法?雖說那些人便都不散去,也未必便保存得住碧雲莊,但那是另一件事,江湖朋友卻不是這等看法哩。」

  米重光是武當俗家弟子,久闖江湖,閱歷甚豐,這一席話乃是經驗之談,可說句句中肯,語重心長,白鶴俞一清不禁聳然動容。

  俞一清在武當第二代弟子中,地位最高。武當諸弟子皆視之為承繼臥雲道統之人。今番下山辦事,卻落了個幾面不討好。雖說眾位師弟所言皆是出諸善意,他心裡也氣惱異常。

  還是謝青峰看出他臉色不正,忙把話支開,笑問道:「師兄此次回山,在途中碰見了天臺盧大俠麼?」

  白鶴乃是直性人,卻未看出謝青峰之意,便答道:「正是呢,盧大俠風采仍不減當年,健談得很。」

  米重光便忙問道:「就是當年大鬧太清宮,力戰昆侖四子的鬧天宮盧大俠麼?」

  白鶴俞一清大笑道:「不是此老還有第二個盧大俠不成麼?」

  石少陽此時對昆侖已然有了成見,一聽盧吟楓當年居然敢於大鬧太清宮,心中油然起了敬意。便笑道:「看來這位盧大俠倒有幾分像四師叔和五師叔,性子是十分剛強的。」

  白鶴搖頭道:「這卻不能打比,盧大俠對朋友熱心,擅闖昆侖之事,只是少年時不知天高地厚吧了。要論孤僻怪異,盧大俠卻不如五師叔之甚。」

  金鼎道人忽然道:「您方才談起見著孫天夷來,那火雷王當年不是與鬧天宮盧大俠,和天臺劍客普真人結有梁子的麼?」

  白鶴道:「正是他,所以我見了盧大俠以後,便告訴他孫天夷已到了碧雲莊,盧大俠似乎並不十分在意,倒是談起碧雲莊被焚之時,盧大俠卻連聲長歎。」

  金鼎道人問道:「盧大俠因何對碧雲莊這樣關心呢?」

  白鶴道:「盧大俠和碧雲莊主吳氏昆仲有舊,他為人又是古道熱腸,他知道吳璧之子在武當山,便再三托我致意掌教真人,將此子收歸門下。可是照方才掌教師尊和尚真人的神色看來,此事恐怕又很難辦,咳!我真沒料到我一辦起事來,竟會處處碰壁。」

  大家又談論一陣,都覺得臥雲和尚真人是主張化冤解孽的。為了怕日後冤冤相報,他們恐不會允許戒惡列入武當門牆。

  白鶴又道:「我擔心的,倒不是怕這孩子找不到名師。沖著昆侖弟子這種驕橫自大,不論點蒼華山,還有個不收他的麼?盧大俠對這孩子很關心,天臺派便頭一個會收他,可是這麼一來,我們武當派日後便別想再領袖中原武林了。」

  石少陽便接口道:「可不是麼,人家還當我們怕了昆侖派,才不敢收這孩子哩。」

  此時除了金鼎道人而外,不但白鶴忿忿,便是謝青峰、米重光、石少陽這些人對於臥雲和尚真人不肯收吳戒惡一事,心裡都有些不以為然起來,只不過都不敢宣之於口而已。

  但他們卻誰也不敢去向臥雲或尚真人請求,議論一陣,仍然不得要領,只得各自散去。

  武當山上,中心之區共有三宮四堂,乃是總管全山之地,此外其它廟宇宮觀何止數百。

  但都聽命于這三宮四堂。四堂執事隨時調動,但他們大抵皆各有自家的道院。

  白鶴俞一清是臥雲道長的大弟子。此時執掌著「守虛堂」,他自己住的地方卻名叫「白鶴道院」。

  白鶴別了眾人,便向白鶴道院行去,剛轉過石少陽住的「純陽觀」,卻見吳戒惡獨自行來。他背負著手,低著頭,一步步地走來。被道旁花草一襯托,顯得分外淒涼。白鶴不由暗暗歎息。

  吳戒惡見了白鶴,便站住行禮道:「俞道長是回道院去麼?」

  白鶴勉強笑道:「方才我到眉峰小館來看望你,謝師弟說你出外散步去了。」

  吳戒惡忙道:「這那裡敢當,我不知俞道長會駕臨,才出來隨便走走。」

  白鶴笑道:「本山道觀極多,吳小哥雖然不一定會認得,但只要一提我們幾人的名字,他們自然會招待你,這座山不算小,景物也值得遊覽,過兩日我陪吳小哥去後山走走吧。」

  吳戒惡也陪笑道:「多承道長關注,方才我便到後面山上去來,只是那山谷上的鐵索橋太窄太險,所以我沒敢走過去。」

  白鶴臉上忽然一動,怔了一怔,方道:「你看見了那鐵索橋了?」

  吳戒惡點了點頭,白鶴又問:「還看到別的什麼東西沒有?」

  吳戒惡想了想道:「沒有什麼了。」

  白鶴走近一步,問道:「真的沒再見著別的東西嗎?你仔細想想看。」

  吳戒惡又想了半晌,方道:「那邊岩上好似用繩子吊著一個鐵罐,不知做什麼用的。」

  白鶴又問道:「你站在這邊山坡上,可望得見那邊山岩上有什麼東西沒有?」

  吳戒惡是聰明人,一他見白鶴這樣迫問,已知其中必有緣故,便道:「遠遠望去,那邊岩上似乎露出一座茅亭的亭項,此外便見不到什麼了。」

  白鶴微微噓一口氣笑道:「這樣很好,那邊原是不許人去的,便是本山弟子,如果未得掌教真人許可,或持有四堂符令,也是不能過去的。」

  吳戒惡不知道這是何故,想來是他們山上的規矩,也不便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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