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刃柔情(20)_張夢還

二〇

　　花惜春不慌不忙立起身來，微笑道：「偽君子指的是男人，梅姑娘又何必把這頂帽子硬朝自己頭上扣呢？」

　　梅元馬上紅生兩頰，含怒的雙目也漸轉柔和，忽然「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笑駡道：「花惜春，你這個又奸又滑的東西，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這時桐香便有點心虛，花惜春笑道：「前夜我在鳳凰坡下和常志遠交手的時節，姑娘曾經現身答話，姑娘麗質天生……」

　　梅淩波嗔道：「別給我戴高帽子，什麼麗質天生，肉麻死了。」

　　花惜春道：「我們找人評評理。靜柔妹子，桐香姑娘，你們說梅姑娘難道不算是個大美人嗎？」

　　梅淩波手指二女喝道：「不准你們說話。」

　　桐香笑道：「梅姑娘真霸道。」

　　「霸道就霸道好了。」梅淩波道：「花惜春你別和我胡扯，那天夜裡我掩面而來，我不信你看得清楚。」

　　花惜春道：「你那頭巾只掩住了下巴和嘴唇以及面頰而已，可是姑娘的眉毛，眼睛、鼻子都露在外面的呀。」

　　梅淩波道：「強辭奪理。」

　　薛靜柔笑道：「我信惜春的話，美人眉眼一見永難忘。當然記得。」

　　花惜春笑道：「靜柔妹說得對，王觀說過，『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哪裡，眉眼盈盈處。』梅姑娘與眾不同。」

　　「我是紅眉毛，綠眼睛……」梅淩波白他一眼，說道：「與眾不同？柔娘，你別一味幫著你的惜春哥哥，應當多管著他點，這傢伙不老實。」

　　薛靜柔頰上飛起兩朵紅雲，含羞道：「你這時候叫我管他，太早了點吧？」

　　「不早了。」梅淩波正色道：「你性格溫柔，臉皮又嫩，只怕降不住這個混世魔星。」

　　薛靜柔偎到梅淩波懷裡，說道：「還是梅姐疼我知我，以後我受了委屈就告訴梅姐，要你替我作主。」

　　「那是當然。」梅淩波義形於色，說道：「誰敢欺負你，我定不與他干休。」

　　「那就一言為定。」薛靜柔捧起梅淩波的手，吻了一下，笑道：「我好高興，我們兩人管他，諒他再不老實也變不出花樣。」

　　「你放心吧！」梅淩波道：「凡事有姐姐幫你，包你不會吃虧。」

　　「不，該妹子幫你管他。」薛靜柔道：「你是姐，我是妹，你是主，我是副才對。」

　　梅淩波猛然會過意來，一把推開她，笑駡道：「好丫頭，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一心幫你，你倒拿我取笑。」

　　薛靜柔搖頭道：「不是取笑，我說的是真心話。」

　　「不准再說，否則我就惱了。」梅淩波轉面對花惜春道：「惜春，說正經的，你回山去記得和冷雲飄說，那天是我攔阻你殺常志遠，也算是替他積點福。不過香浩然為人狂傲，決不會善罷干休，異日有事，務必帶信給我，也叫香老頭子瞧瞧我的手段。」

　　花惜春道：「『紅粉秀士『四字擲地有聲，香浩然再狂再傲再狠，對姑娘你也不能不有幾分顧忌。」

　　梅淩波鳳眼一瞪，說道：「你少給我來這一套，我說的話你記住了沒有？」

　　花惜春忙道：「姑娘放心，記得牢牢的，我會一字不漏的說給冷大哥聽。」

　　「那就好。」梅淩波道：「還有我這妹妹對你一往情深，你可要知點好歹，你要是辜負了她，哼！」

　　「決計不會。」花惜春實在有點怕這位姑奶奶，說道：「對於靜柔主僕，花某感激不盡，對於靜柔的一片深情，我不會相負，不忍相負，也不敢相負啊！」

　　梅淩波點頭道：「那還差不多。柔妹，惜春只是暫別，你也不必悲苦，唱一首曲算是為他餞別吧！」

　　薛靜柔取過琵琶，調好了弦索，桐香取過一枝洞簫吹奏，靜柔唱道：

　　「吳山青，越山青，兩崖青山相送迎，誰知離別情。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

　　梅淩波聽罷之後，歎了一口氣，說道：「這是林君複的『長相思』。林和靖此人流傳下來的詞只有這一首，虧妹妹還記得。」

　　花惜春道：「是隱於西湖孤山，梅妻鶴子的林和靖麼？」

　　梅淩波道：「正是此人。」又對桐香道：「好丫頭，真個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啊，真想不到你吹得這麼好的洞簫呢！」

　　桐香含羞低頭：「婢子只是胡亂吹奏罷了，怎敢當姑娘過譽？」

　　「那你就胡亂替我伴奏一次如何？」梅淩波道：「剛才妹妹唱的『長相思』雖好，羅帶同心結未成之句卻令人傷感，如今我唱一首秦少遊的『鵲橋仙』，把這種傷感之情彌補起來吧！」說罷頓展歌喉，唱道：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梅淩波內外武功皆臻上乘，中氣異常充足，加上她嗓音甜潤，雖然運腔咬字，細微處不及薛靜柔，但運氣及遠，大有行雲流水之勢，聽起來似較靜柔更勝幾分。

　　一曲既罷，花惜春首先鼓掌，靜柔和桐香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這裡掌聲停歇，似乎遠處也隱隱傳來掌聲，桐香跑過去推開樓窗，卻見街上站滿了人。

　　原來這小樓後窗面臨街道，梅淩波的歌聲送得遠，引來不少人佇聽。

　　桐香笑著和樓下問答幾句，關了窗回來，笑道：「他們都說，想不到還有一位和惜花樓樓主比肩的歌姬，令人一飽耳福，都想打聽姓名和登場日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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