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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周玉便把他如何離開洛陽時碰見姚仲的事說了一遍,又道:「以你和柳若華的交情,他不應對你謊言欺騙,既然無中生有,當然有陰謀詭計,我和梅淩波商量之後,便由她留在青柳山莊保護令妹,我和佟老大等人來接應你,不料果然是大大的陰謀,他們要你這位盟主的人頭哩,我唯一沒有想到的是主持幕後者原來是我的小師母。」

  冷雲飄略一沉吟,便道:「兄弟,我聽人稱白玉珍是什麼格格,這是怎麼回事?還有你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你能夠告訴我麼?」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周玉笑道:「你此時應該擔心青柳山莊令妹的安全才是,怎麼還有閒心問這些話?」

  「不然。」冷雲飄道:「柳若華雖然出賣我,他必定有其難言之隱,我料他不會對舍妹不利的,再說我對梅淩波知之甚深,有她和舍妹在一起,就不說安若泰山吧,要過她這一關也頗不容易,反而白玉珍為人如何,我毫無所知,我無法預測她下一步會做什麼,所以我盼你能告知我她的為人,我才好斟酌打算。」

  周玉想了一想,方道:「我先講講白玉珍的家世吧,大清入關,漢人先後有五個封王的,便是平西王吳三桂,定南王孔有德,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仲明,義王孫可望,孔有德守桂林,被南明大將李定國打敗,自焚而死,他的兒子也死了,所以定南王爵也就撤消了。後來吳三桂造反失敗,平西,平南,靖南三王都成了叛逆,不消說也全完了,只剩一個義王孫家,奈何老孫的子孫也不爭氣,義王的後人也不吃香。五王之外又封了兩個國公,便是續順公沈志洋,承恩公白文選,本來每過一代便減一等的。偏偏吳三桂造反,康熙皇帝玄燁為了攏絡漢人,特下詔這兩個國公世襲罔替,就是說輩輩代代都是國公爺。不過呢,人算不如天算,白玉珍的父親白仲明只生了她這一個女兒,婦兒不能襲爵,所以她這個承恩公也非完蛋不可,不過她雖是國公之女,卻是漢人,不該叫格格。或才是風氣所趨,連祖宗也可以變種吧?」

  一句話倒把冷雲飄招笑了,說道:「這且不去管它,可是兄弟你的雙槍是得自家傳,又怎會稱她為小師母呢?師母便是師母,如何又加一『小』字?」

  「我這就要說到了。」周玉道:「大約在六七年前吧,我聽說滄州的淩雲一劍武藝了得,便動了好求之意。」

  冷雲飄笑道:「你是求淑女呢,還是求名師呢。」

  「當然是求名師啦。」周玉道:「志丹恩師無兒無女,只有兩位夫人,我求什麼淑女呢?」

  冷雲飄道:「他收了你沒有?」

  周玉道:「志丹老師從不挾技自珍,一聽說我來學劍便非常之高興,當即留我住下,花了兩三天的時間講解、演練,可是我自己一出手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什麼春水寒,簡直就是春水難,難於上青天。」

  冷雲飄詫異道:「你沒有學成?」

  周玉道:「門都沒有,成什麼?黃老師給我說,唐天寶年間,公孫大娘最擅西河劍器,拜門的人上千,學成的卻只有一個李十二娘,可知這門功夫何等難學?就拿我恩師來說,他老人家真的是有教無類,王八兔子賊他都願教,奈何人家學不了,割傷自己的倒是不少。」

  冷雲飄皺眉道:「這麼個難法?」

  「真的。」周玉道:「那麼多人想拜門,得了他真傳的,只有一個白玉珍,也可說是他唯一的徒弟,我拜門的時候,這位師姊已經成了師父的小老婆了,我管翁師母叫師母,管白玉珍就叫小師母,總不能叫她小老婆師母啊。」

  一語又惹得冷雲飄笑了起來:「當然不能,你若是那麼叫,包管她會揍你。」

  周玉道:「我的師父是個聖人,我就說師父的功夫我學不了,可是師父教我做人的道理,我得益不少,我還是要拜師,所以我就成了黃門的記名弟子。」

  冷雲飄道:「那麼你這位小師母為人如何?是不是很厲害,很有心機,或是心狠手辣?」

  周玉搖搖頭:「不能那麼說,她心也不狠,手也不辣。」他想了一陣,點頭道:「有點貪小便宜,喜歡受高帽子,很容易哄的。」

  冷雲飄笑道:「如此說來,你常常哄她的了?」

  「那倒是真的。」周玉也忍不住笑了:「我的師父師母都好像把黃金和泥土分不開的,送他們什麼都不受,小師母呢,又想要又怕給師父罵,我跟她說,我好酒貪杯,常常掉錢,這些財寶你不要,回頭也會半路給人偷了,倒不如你替我收著吧。」

  冷雲飄笑道:「於是她就替你收起來。」

  周玉道:「是我再三懇求,白玉珍道:『好吧,我就替你收起來,可明年一定要來拿,別忘了。』到了明年我又送珍寶送銀子,年年都送,白玉珍罵我壞,心裡倒是很喜歡我的。」

  冷雲飄笑道:「老實說,像你這樣的徒弟,人人都會喜歡,不光是錢,而是你的一片心意可貴。」

  周玉道:「白玉珍也是這麼說,所以我不怕和她搗亂。我當然不是她的對手,但她狠不下心殺我的。」

  冷雲飄不以為然,但又不便說什麼,便道:「兄弟,你是至性之人,重情尚義,但不要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況且人會變的,就拿那方陽來說吧,若是有人說他會反戈一擊,我決計不信,然而……」

  周玉搖手道:「沒有什麼然而,冷大哥,再爭下去或者我們會翻臉,說正經事吧,如今你打算去哪裡?」

  冷雲飄想了一想,說道:「我想先找佟化雨,然後回青柳山莊。」

  「不妥。」周玉道:「佟老大用不著我,丟不了的。兵貴神速,冷大哥,你該立即趕回五龍山,不過呢,你才是主角,我是跨刀打小旗的,你想去青柳山莊,我就陪你走一趟吧。」

  於是兩人出了樹林,展開輕功提縱術,沿大道向前疾弛。

  冷雲飄的坐騎失落在黑鷲幫,周玉也是騎了馬來的,可是先前和聞琪交手的時候,顧不得坐騎,後來戰敗逃走就更顧不到馬匹,所以如今只好勞動兩條腿了。

  好在兩人都身懷上乘武功,趕路也還不覺辛苦,一直到天明才略事歇息,然後又急著趕路。

  到了辰時三刻光景,兩人已疲累不堪。

  冷雲飄一指樹林邊的一家小酒鋪道:「兄弟,昨夜到如今,我們水米未沾,人可不是鐵打的,我們且進點飲食再趕路如何?」

  周玉笑道:「我這時已經餓得肚子咕咕叫了。」

  兩人步入酒鋪,一個中年店家迎了出來。

  周玉道:「你這鋪子好像沒有賣飯食,不拘什麼,端上來就行了。」

  那店家陪笑道:「小店確實沒有生火煮飯,只是賣點豆腐乾,花生米,以及風肉等下酒之物,不過二位爺台乃是貴人,那又不同,酒飯已經預備下了。」

  周玉臉色略變,說道:「這是什麼意思?你閣下是什麼人?」

  冷雲飄攔住道:「兄弟,他說得不錯,你來到此間確實可以算得貴客,唐三元,這位是我的好友,洛陽雙槍鏢局總鏢頭,周玉周大哥,向前見過。」

  那店家躬身禮,說道:「燕子崖鐵衣社,內堂探事舵主唐三元,見過周大哥。」

  周玉急忙還禮,說道:「原來是唐舵主,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

  唐三元送上了香茗,說道:「酒飯很快就會送上來,如今屬下有緊急消息稟告,鑲白旗副都統烏登選已率兵進駐孫河鎮,如今孫河鎮門頭溝一帶盡是滿州鑲白旗兵馬。」

  冷雲飄「哦」了一聲道:「三元,可有二姑娘的消息?」

  「稟大當家,二姑娘已經失陷了,不過不是失陷在鑲白旗兵官之手,而是被十二鐵機堡香浩然那老狗擒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周玉道:「難道香浩然到孫河鎮來生事?」

  「不是的。」唐三元道:「是梅姑娘,二小姐,柳姑娘,還有小媚姑娘以及兩個青柳鏢局的鏢頭經過鐵機堡,被攔路截擊,雙方動了手,也有死傷,只走脫了梅姑娘一人,小的已將這消息用信鴿飛報總堂了。」

  冷雲飄點頭道:「一定是梅淩波知道鑲白旗人馬要來孫河鎮,所以保著舍妹想回五龍山,被香浩然截下了。」

  周玉道:「香浩然這著棋走差了,卻他不該得罪梅淩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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