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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香浩然親自送白玉珍上車,白玉珍笑道:「香老哥,這時我才明白了無極禪師的話,今天的日子選得好,錯過了今日,便會禁止婚嫁,可見席姑娘真是有福之人,香老哥,你要好好待她。」

  「謹遵郡主吩咐。」香浩然上前兩步,低聲道:「郡主,如今太上皇一死,和中堂失了靠山,只怕就難講了吧?」

  「香老哥說得是。」白玉珍低聲道:「你要馬上替香如君安排後路,一旦抄家入官,如君也在其中,還有她的錢莊也要快些想法子。」

  「多謝郡主。」香浩然道:「我馬上想辦法。」

  正說著話,余美玉和花惜春等人一同出來向香浩然告辭。

  余美玉,花惜春走後,白玉珍道:「余美玉一定是去惜花樓,香老哥,你得抓緊,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儘管來找我。」

  白玉珍帶著小媚回到承恩公府,才一下車,丫環,婆子已在二門排班等候。

  小媚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排場,吃了一驚。

  白玉珍命府中人等稱呼小媚是「賈小姐,賈姑娘」,要小心侍候。

  來到花廳,周玉早迎了出來,周玉在柳若華府中見過小媚,後來攻鐵機堡,白玉珍將小媚等三人送到堡外,又複見過,也算是熟人了。

  小媚見到了周玉也很高興,笑道:「周少爺,你也住在白大姐這裡嗎?今天你怎不去吃喜酒呢?」

  周玉道:「本來想去的,可是受了些風寒,師姐要我在家靜養。」

  其實周玉痛恨歐陽雲從,明知今日歐陽雲從定必前去道賀,所以只托白玉珍代他送禮,人卻不去了。

  這裡才談了不多幾句話,白仲明打發丫頭來請白玉珍,也是談乾隆駕崩的事,幾乎朝中人人都明白,乾隆一死,和珅便要倒霉了。

  次日是正月初四,嘉慶發了一道簡單的「上諭」,令百官初五上朝議事。

  其實初四這天各地衙門都在聚會商議,吏部和都察院會議最久,白仲明是吏部右侍郎,當然也要到吏部衙門去參與。

  這天白玉珍本來和陸慧劍有約,但她實在無此心情,便由周玉去拜會陸慧劍,代她致歉。

  當初白玉珍與和珅交往,完全是利用他的權勢,但和珅對她白玉珍的確與眾不同,不由她不心存感激,如今和珅就快要大禍臨頭,白玉珍自然不免要替他擔心。

  可是白玉珍也深深明白,和珅得罪於天下,事到如今沒有人能夠幫他的了。

  初五這日,百官素服上朝,紫禁城中一片素白。

  嘉慶升殿后,命內侍宣讀上諭。

  這道上諭很長,首先斥責前線「剿辦」白蓮教匪的將帥,罵他們無智無才,昏庸懈怠,視軍國大事如同兒戲,以致軍事屢屢失利。而將帥之無能又是由於官場種種惡習使然,如今朝廷必須整頓綱記,革除弊政,上下一心,奮發圖強。內外大臣和監察官員務須檢舉不法的大臣。斷不可因循貽誤,措詞相當嚴厲。

  上諭讀罷之後,顒琰沉著臉道:「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群臣齊聲應諾。

  吏部給事中王念孫站了出來:「臣有本奏。」

  「講。」

  王念孫首先指斥兩湖總督畢說,湖北巡撫福甯,湖北藩司陳藩,三人狼狽為奸,借籌辦糧餉為名,橫徵暴斂,搞得民不聊生,以致驅民從賊。而這三人皆得和珅包庇,以致言官無從參奏。

  接著副都禦史胡季堂又出班參奏和珅,列舉了一大堆罪狀,把嘉慶禦旨中的一切罪惡全部歸罪於和珅,直說了大半天,顒琰傳旨退朝,改日再議。

  白仲明朝罷歸來,把一切情形告知女兒,白玉珍歎息道:「和中堂這一下完了。」

  白仲明道:「事到如今,誰也救不了和珅,你也不要再去和府,提防受牽連。」

  白玉珍冷笑道:「和中堂貪贓枉法的事,那一件和我沾得上邊?我怕什麼?」

  過了兩三日,曹孝打發李紅雲來見白玉珍,說朝中參奏和珅的本章已堆滿了軍機處的幾張桌子,參奏者大半都是平時趨奉和珅的官員們,參的條款非常之多,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列出來了,曹孝事忙不能分身,所以打發李紅雲來稟報一切。

  李紅雲剛走,紫兒和紅娃便來見白玉珍,說「師父」非常想念她。

  白平珍道:「其實我也很想念你們,只是這兩天心裡煩,不便去打擾。」

  「師父也知道郡主心煩。」紅兒道:「所以請郡主過去散散心,也請周少爺同去。」

  白玉珍命人請來了周玉,道及陸慧劍邀請之事,周玉笑道:「兩位賢妹,請回去告知令師,說我多謝了。皆因花二當家和舒棟樑約我今日商議在京師開設錢莊和鏢局的事,我改日再去拜候令師吧!」又對白玉珍道:「師姐,今天我和小媚同去好嗎?」

  「當然可以。」白玉珍道:「可是怎麼你們想聯手做生意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呢?」

  「前兩日才偶然談起。」周玉道:「搞不搞得成還不知道哩,你這幾日又正為和珅的事煩心,我哪裡敢拿這些瑣事來煩你呢。」

  白玉珍來到鴻興客棧,陸慧劍早迎了出來,笑道:「我是怕郡主為這幾天的事愁悶,所以打發人來請郡主,不會怪我吧?」

  「你不要給我來這一套。」白玉珍道:「你再叫我郡主我掉頭就走。」

  陸慧劍上前攬住她往裡走,低聲道:「你看你,發這麼大的脾氣?在我的徒弟面前,也不管我臉上下不下得來。」

  「我也沒有發脾氣呀。」白玉珍笑道:「誰捨得發你的脾氣呢?以後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不准你叫我郡主。」

  「遵命,遵命。」陸慧劍拉她到炕上坐下。她這土炕下面燒著柴草,整個房間都暖洋洋的,絲毫也不冷。

  白玉珍笑道:「你這裡真是室暖如春了。慧劍,你真會安排,我一來你這兒就不想走。」

  「那你就住下來好了。」陸慧劍:「我一定侍候得你舒舒服服。」

  陸慧劍這幾個徒弟都很美貌,而且溫婉宜人,個個都善解人意。

  陸慧劍略一示意,酒菜便已送上。

  青兒在炕上安了張精緻的矮幾,酒菜便擺在幾上,有紅燒的雉雞肉,麻辣兔腿肉,菜的式樣不多了,卻都甚精美,紅兒斟上酒,但覺香味撲鼻,白玉珍不知不覺就飲了幾杯。

  陸慧劍道:「紫兒,唱一段給珍姐下酒。」

  紫兒笑道:「唱什麼呢?師父,我就唱一段昆曲,『梳妝擲戟』可好?」

  白玉珍道:「也就是鳳儀亭,紫兒唱呂布嗎?」

  「是呀,珍姐,你看我扮呂布像是不像?」

  「不像。」白玉珍笑道:「呂布哪裡有我們紫兒妹妹漂亮呢?只是一件,如今在國喪期間,咱們飲酒唱曲,合適麼?」

  「有什麼不合適?」陸慧劍道:「弘曆是顒琰的老子,又不是你我的老爹,幹嘛要哀悼他?再說我們唱曲,外面也聽不見,就算聽見,又敢把咱們怎麼樣呢?」

  於是綠娃取過洞簫,紅娃取過三弦,青兒取過紫檀板,陸慧劍取過一口寶劍,連鞘遞給紫兒,笑道:「你就拿這口劍當成方天畫戟吧,你邊舞邊唱好了。」

  紫兒笑道:「多謝師父。」便和著簫聲,唱道:

  「只因淹滯虎牢羊,
  失卻了明珠淚偷彈。
  好姻緣變做惡姻緣,
  我潛身轉過雕欄畔,
  試聽貂嬋有甚言。」

  紫兒學著呂布的身段,抬腿,亮靴,畫戟換手,伸手掏翎,其實她頭上並無雉尾,畫戟也只是一口連鞘寶劍,這紫兒卻煞有介事,邊做邊唱,形態極美,唱到「試聽貂嬋有甚言」之句時,背戟,錯步,側耳,極為可愛。白玉珍忍不住探身一把拉她近身,在她頰上吻了一下,說道:「紫兒唱得真好。」

  紫兒笑道:「珍姐你別搞我,等我唱完這幾句再給你親。」

  白玉珍只得放了手。青兒重行起板,紫兒又唱道:

  「日移花影上紗窗,一陣風來粉黛香。
  呀,那人在窗下試新妝。
  分明是一支紅杏在牆頭上。
  惹得遊蜂忒地忙。」

  「好了好了。」陸慧劍拍手笑道:「真個是唱做俱佳,再唱下去,我們紫兒要入迷了。」

  「可不是嗎?」青兒道:「你真要走火入魔了。」

  紫兒嘟起嘴道:「你才走火入魔哩。」

  「別吵了。」陸慧劍道:「你們靜一靜,讓我和珍姐談話。」

  她雖然帶笑叱責,幾個女孩子卻都靜了下來,顯得甚是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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