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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書桌上硯池裡余墨尚存,桌上綠玉鎮紙壓著一張詩箋,那首詩寫道:「晚妝驚落玉搔頭,家住西湖十二樓,魂定暗傷樓外景,湖邊無水不東流。」

  字跡娟秀柔媚。白玉珍不由長長歎了一口氣,對曹孝道:「好好殮她,一代佳人落得如此下場,也就可憐得很了。」

  她勸住了撫屍痛哭的長二姑:「二姑,人死不能複生,要緊的是先顧著自己,如今我們且去看望和孝公主,別叫公主受了委屈,我們的罪過就大了。」

  長二姑道:「郡主,香如君和幾個侍妾婢女被查緝營的人捉去了,望郡主賜予援手。」

  白玉珍便吩咐曹孝帶人隨長二姑同去,把香如君等人救出來,而且逮捕幾個為首之人。

  曹孝道:「救人不難,可是捉人就不容易了,他們一定會反抗,是否格殺不論?」

  白玉珍低聲道:「萬一香如君吃了虧,必然會激怒香浩然。別忘了香浩然是土匪出身,一旦弄毛了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一定會累及許多無辜之人,因此必須抓幾個為首之人,才好交代。」

  曹孝「哦」了一聲道:「卑職懂得了,郡主放心,卑職必不會使郡主失望。」轉身對官炎武道:「你帶三個個人隨侍郡主,聽候差遣,其餘的隨我來。」帶了人急忙去了。

  白玉珍來到西園,這裡總算還未遭劫,整個淑春園裡大概是唯一未受荼毒的地方了。

  和孝公主迎了出來,白玉珍躬身道:「公主殿下受驚了。」

  「郡主來得正好。」公主道:「快請裡面坐,如今誰也不肯來看望我了。」

  「公主殿下說哪裡話來。」白玉珍道:「縱使和中堂有罪,也和公主無干,駙馬爺呢?」

  「被抓去了。」和孝公主含淚道:「可恨刑部的司官們兇惡之極,蠻橫無禮,他們眼裡根本沒有我這個長公主。」

  和孝公主是乾隆最小的女兒,嘉慶帝的異母妹妹。

  白玉珍道:「這些奴才太過放肆了,中堂府護衛的步兵有一千多人,怎的沒有保護公主殿下呢?」

  「你別提了。」和孝公主道:「來的官員一宣讀旨,那些平時作威作福的護衛步兵就一哄而散,有些還打劫搶掠,都成了強盜了。」話未說完便哭了起來。

  白玉珍再三勸慰,和孝公主才算收了淚。

  少時,曹孝帶了香如君,長二姑以及和府姬妾來回話,白玉珍命人傳刑部堂官查智到來,吩咐道:「聖上有旨查抄和相家產,你們照數查抄登冊封存,卻不可辱及內眷僕婦,切忌假公濟私,趁火打劫。」

  查智道:「郡主有命,自當遵從,可是按照大清律例,凡查抄家產,家屬皆應籍沒入官,和相家眷又豈能例外呢?」

  「胡說!」曹孝道:「和孝公主是和珅兒媳,難道也要籍沒入官不成?你們只管遵照聖旨辦事,此外不可擅作主張,郡主好意囑咐你,你還敢頂撞,你有多大的前程?」

  查智連忙跪下叩頭,連稱:「卑職該死,卑職該死。」

  這曹孝最會做官,其實查抄和珅家產,他奉了密旨,比誰都起勁,卻又一味做好人,他請來白玉珍,令和府家屬都感謝他,真可謂面面俱圓。

  當下他揮退了查智,陪笑道:「卑職有一事相求,望郡主俯允。」

  白玉珍笑道:「曹大人,你我是什麼交情,怎麼還來這一套?只要我做得到的,定必如曹大人之意。」

  「不敢。」曹孝道:「卑職鬥擔請郡主暫時留在這淑春園中,或三五日或一二日,近日會發生很多事,實在要人領頭處理。」

  「你是要拉我留下來照料和孝公主?」

  「那倒不是。」曹孝道:「卑職在侍衛營十班之中調來七個班。有兩千多人,再不會像以前那樣了,卑職指的許多事不是朝中,而是江湖。」

  白玉珍大為詫異:「江湖事和咱們有什麼相干,這話我不明白。」

  曹孝看了和孝公主一眼,陪笑道:「卑職已吩咐他們將丹樓收拾出來,還是請郡主移玉到那邊去,卑職再詳細奉稟,免得阻了公主殿下歇息。」

  白玉珍點點頭,對公主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公主仍然是大清皇族,無人敢於冒犯,有什麼事只管吩咐曹孝,或者知會我。公主殿下只管安心,豐紳殷德也決計不會有什麼事。」

  和孝公主點點頭,又道:「小鶯、初菊,你二人去侍候郡主,她一人來此,茶水梳洗都須人照應,你們去吧。」

  兩個丫頭都是聰明伶俐之人,派她們去侍候如今當紅的嘉義郡主,都喜不自勝。

  那丹樓乃是白玉珍的舊居,如今也收拾得一塵不染。白玉珍和曹孝上了樓,侍衛早送過熱騰騰的香茶來。

  白玉珍命曹孝坐下,笑道:「曹大人,我碰見過兩位最會照顧關心人家的人,其中一個是你,另一位是個女子,名叫陸慧劍。」

  曹孝一聽便留了心,問道:「敢問郡主,這位陸慧劍姑娘是何等樣人?」

  白玉珍搖頭苦笑:「不瞞曹大人說,我至今還摸不透她的底細,她如今住在鴻興客棧,帶的隨從有五六十人之多。曹大人江湖經驗豐富,或者能弄清她的來歷,總之,此人很不簡單就是。」

  「郡主放心,卑職自有主意。」曹孝又道:「卑職追隨郡主的日子雖然不長,卻也看得出郡主心地厚道,十分念舊。和中堂對郡主有知遇之恩,但他犯的罪太重了。卑職聽萬歲說過,完全無法姑息,如今和相的得力臂助,和琳、福長安等皆已被捕,還有外地好幾位封疆大吏都革職拿問。」

  白玉珍點點頭,其實她心裡也明白,和珅二十多年盤踞要津,見錢就貪,加以乾隆特加包容,搞得這位中堂大人比皇帝更有錢,靠山一倒,他哪裡還能夠活命。

  曹孝又道:「和中堂是天下頭一個富家翁,他的財產有一半都寄頓在外縣各地,如今朝廷下旨抄家,江湖朋友都想分一杯羹,江湖朋友的耳朵長,心眼活,這種財香人人想要,必然會引起許多爭鬥。」

  白玉珍道:「難道江湖人真敢和朝廷作對不成?」

  曹孝道:「自古以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貪官的財香,朝廷要,江湖人也要。在北京城內的,當然無人敢動,別的地方房地田產也無人會動,金銀珠寶就人人想要,動武流血勢所必然,卑職昨天也曾奏明聖上。」

  白玉珍道:「那麼聖意如何呢?」

  曹孝歎息一聲道:「聖上不明江湖情形,很發了一頓脾氣,下詔嚴加禁止,違詔者格殺不論。」

  「但這樣子還不夠。」白玉珍道:「聖上該予你兵馬大權才是。」

  「郡主料得不差。」曹孝道:「聖上命軍機處和兵部交與卑職調動兵馬的令箭和空白籤子,可以隨時調動任何兵馬,此外卑職又代方陽請加總兵銜,皆因和中堂在保定存藏的金銀有五六千萬,請郡主傳諭方陽,在保定的這一筆金銀必要守住。」

  白玉珍笑道:「你可以直接傳諭方陽,又何必把人情送給我呢?」

  曹孝道:「方陽是郡主一手提拔的,由郡主傳諭,他知道郡主一直重視他,更會感恩圖報。」

  白玉珍不覺笑了起來,說道:「曹孝,你這人真的不簡單,替人家打算得十分周到,日後你有什麼事要我出力的只管交代就是。」

  曹孝連稱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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