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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回 用情深處 刻骨銘心

  三更已過,承恩公府之中,四下寂靜無聲,只餘天邊一彎新月,照著寂靜的庭院。

  這是郡主的閨房,床上的小媚已經熟睡,白玉珍獨坐窗下,遙望新月,只不住思潮起伏,前程往事湧上心頭。

  當年她在江南背著師姐賈燕飛,勾引師兄陸雲亭時,也是這麼一個夜晚,那時她的年紀也和床上熟睡的小媚差不多。轉眼之間便過去了十六七年。

  今天梅淩波隨小媚來白府探望她和周玉,梅淩波說冷雲飄本想親來拜候,但他是北方著名巨盜,尤恐不便。當時白玉珍便說:「當然該我去拜候他。」

  白玉珍和冷雲飄見面時,兩人都有點激動。去年在黑鷲幫兩人初次見面,白玉珍一心要擒殺冷雲飄,雙方都想置對方于死地,後來化敵為友,還不免有點惺惺相惜。

  當時冷雲飄稍作客套之後,便道「今天邀約郡主前來,是受郡主一位故人所托。」

  他引白玉珍到後進一間靜室,陸雲亭正在室中相候。

  白玉珍乍見陸雲亭,也止不住心情激蕩,淚流滿面。

  冷雲飄悄悄退下,並且輕輕帶上房門。

  陸雲亭長歎道:「師妹,愚兄對不住你。」

  白玉珍撲向陸雲亭懷中,失聲痛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陸雲亭才扶她坐在椅上,替她拭淚,說道:「師妹,這麼多年以來,你的情形我都知道,你也算是歷盡滄桑,飽嘗憂患了。幸喜師妹雙親健在,武功也有了大成,又頗受朝廷器重,愚兄也代你高興,師妹,你要朝寬處想,你的福澤已經算是不錯了。」

  白玉珍幽幽歎息了一聲,說道:「三師兄,二師姐已經逝世多年,你為什麼不另娶呢?一個大男人,沒人照顧怎麼行?」

  陸雲亭搖頭苦笑:「師妹豈不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兩句詩麼?」

  「師兄這話差了。」白玉珍道:「往事已矣,已逝之情只留追憶,人生苦短,理當及時把握。三師兄英雄出眾,怎會少了紅顏知己,一定是你緊閉心扉,不肯和女人交往。師兄,你不要這樣。」

  陸雲亭只得苦笑,說道:「師妹,今天我托梅姑娘約師妹來,主要是為了小媚的事。」

  白玉珍當然明白陸雲亭的意思,不禁又驚又喜:「師兄,你說小媚是你我的女兒?」

  陸雲亭點點頭,說道:「當年官府追殺我和二師妹,帶著一個嬰兒異常危險,才托好友唐子奇將孩子帶到北方,交給二師姐的兄弟賈雲飛照顧,今天賈雲飛和唐子奇都在這裡,可以作證。

  「三師兄,你這是什麼話?」白玉珍道:「難道說我還不信你不成,還要什麼作證不作證呢?不過唐,賈二位都是我們的恩人,該謝謝他們才是。三師兄,小媚能夠有你照應,我也放心了。」

  白玉珍口裡雖然如此說,心頭當然還是很難受,自己怕親生女兒卻不能相認,這是何等痛苦的事。

  當下陸雲亭便把冷雲飄和梅淩波的想法說了一遍,冷,梅二人皆認為必須先開導小媚,萬一小媚橫性發作,豈不更傷白玉珍之心。

  白玉珍是個既要強又顧顏面的人,自己未婚生女,如今又鬧得大家都知道,臉上很下不去。陸雲亭知道她的心意,便道:「師妹,冷盟主一向做事但求無愧於心,別的都不放在心上,古人說畏首畏尾,身餘其幾?這些地方我們都應當學他。」

  白玉珍忙道:「我不是畏首畏尾,只是……」

  「師妹你不要說了。」陸雲亭道:「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麼?小媚的事就這麼說定了,明天冷大哥和梅姑娘要帶小媚去金陵,他們二人會好好的開導她,回來之後一定會還你一個孝順女兒就是。」

  其實冷,梅二人帶小媚到金陵,還想借重燕明珠。燕明珠心思細密,口才出眾,又是小媚佩服之人,但陸雲亭卻不敢說出來,皆因白玉珍總覺得這是失面子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當下陸雲亭又道:「師妹,我知道那位周公子對你情深一片,此人重情尚義,是個不可多得的佳子弟……」

  話未說完,白玉珍已經生起氣來,憤然道:「三師兄,你心目中就只有一個二師姐,我比她鞋底的泥土都不如。你放心,你這個小師妹並不是沒有骨氣的人,我不會纏你。」

  「你看你說到哪裡去了。」陸雲亭變色道:「師妹,老實告訴你,你三師兄並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你是個天生尤物,無人不為你傾倒,其實我恨不得能夠和你長相廝守,同偕白首,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陸雲亭這一番話,倒確實大出白玉珍意料,不免有點半信半疑,遲疑道:「三師兄,你知道,我這人最恨人家騙我。」

  「我說的是真話。」陸雲亭道:「事到如今,我還騙你做什麼?可是,師妹,我當年不能流露一點情意,還不能不裝出厭惡你的樣子來。記得我曾對你說過,我愛二師姐性情貞烈,為人賢淑,卻討厭你這種淫娃蕩女,你還記得吧?」

  白玉珍切齒道:「句句傷人心,一千年也忘不了,怎會不記得。」

  陸雲亭長長地歎息一聲,幽幽地道:「師妹,你以處子之身而委身於我,縱使我心如鐵石,也不會說出這種禽獸不如的話啊。」

  白玉珍疑惑道:「那麼你為什麼……呵,你是要逼我離開你和二師姐。」

  「這與燕飛無關。」陸雲亭道:「是我要逼你離開我,自從我知道你是承恩公的獨女之後,便一再要你回去,你記不記得?」

  「當然記得。」

  「奈何你極為任性。」陸雲亭道:「我和燕飛是獅林門下,和滿清誓不共存。你嫁我為妻會害你全家滿門,就不說誅九族吧,滿門抄斬勢不可免。一旦你父母親眷懸首刑場,你何以自處?你能夠活得下去麼?」

  白玉珍如遭雷擊,整個人呆在那裡,腦子裡一片空白。

  當初她對和珅說過:「……活捉冷雲飄,宰了陸雲亭給相爺報殺婿之仇。」確是真話,皆因陸雲亭太傷她的心,此時才知道這位三師兄原來深愛自己,當初他如此絕情,正由於他全心全意為自己設想,一時心情激蕩,幾欲暈去。

  陸雲亭又道:「師妹,多少年來,我夢魂牽掛,無時無刻你不在我眼前,心中腦中只有師妹的倩影,我這一生……」

  白玉珍顫聲叫出一聲「二師兄……」猛然一沖,整個人投入到陸雲亭懷中,緊緊抱著他,人已昏暈過去。

  「師妹!師妹,你別這樣。」陸雲亭輕拍著白玉珍,一面連聲呼喚。

  良久,白玉珍才蘇醒過來,卻把她師兄抱得更緊:「師兄,我才是個笨丫頭,如今我什麼都不管了,我要永遠伴著你,彌補你多年的相思。」

  「師妹你又來了。」陸雲亭想扳開她的手,奈何她抱得很緊,只得由她,又道:「師妹,你這衝動的性情要幾時才能改?」

  「我改不了,也不想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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