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夢還 > 血刃柔情 | 上頁 下頁
一三五


  陸敏娟不但有一身好武功,而且文才出眾,詩詞書畫無一不精。歐陽雲從雖然也讀過書,和妻子相較卻不如甚遠,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動不動就擺出一家之主的款,把妻子呼來喝去,夫婦之間感情日漸惡劣。

  陸敏娟打從心底看不起這個「良人」,但她很怕父親,多年以來積威之下,始終不敢反抗,每逢夫婦吵鬧,陸劍魂總是護著女婿,更令陸敏娟滿腔怨氣無從發洩。

  陸敏娟的丫環,歐陽雲從也要染指,夫婦之間感情更壞。

  紫兒,青兒,紅娃,綠娃都是陸敏娟的丫環,陸敏娟索性收她們為徒,不准丈夫親近。

  歐陽雲從一早便想休了妻子,卻又怕老丈人生氣,陸敏娟也是礙著老父,不敢下堂求去。夫婦之間早就貌合神離了。

  後來歐陽雲從進京求官,實際也是避開老丈人和妻子。

  近年來陸敏娟獨守空房,滿腹幽怨,自己改了個名字「慧劍」,是取「揮慧劍,斷情絲」之意。

  陸敏娟的庶母兼師父血鳳凰刁素梅就給她說:「歐陽雲從這小子根本就配不上你,這都是你老子糊塗,可是米已成炊,有什麼法子呢。」

  她的生母沈蘭也道:「依我看雲從不是不愛你,他是不知道怎麼去愛你,你要他陪你賞花玩月,吟詩作畫,他根本不會,有什麼辦法呢?」

  「不光是這樣。」刁素梅道:「雲從這小子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新婚之夕,他把小娟當成妓女一樣的糟蹋,不顧妻子死活,我簡直想揍他一頓,老頭子反而怪我多事。」

  刁素梅是飛賊出身,輕功極好,她要竊聽洞房當然不是難事。

  陸敏娟閨房寂寞,索性把全部心思放在四個愛徒身上;教她們讀書寫字,以及拳劍武功,也時時帶她們四處遊玩,她們本是敏娟的丫環,後來成了徒弟,如今卻更像情人。

  這次陸敏娟來北京,對老父說是來看看帝國之都的氣象。陸劍魂卻囑咐她留心和珅收藏和寄頓在外的金銀財寶,又道:「你也順便去看看你的丈夫,雲從如今做了官,也該更懂事了,不過你也要多順從他一些才好。」

  陸敏娟此番入京,在路上遇見白玉珍和周玉。她一見白玉珍便打從心底喜歡她,一則惺惺相惜,二則情投意合,兩人竟然成為莫逆之交。

  當下陸敏娟細述往事,直說了半天。

  白玉珍也深深為之歎息,不由緊緊握住她的手,說道:「你本來叫敏娟,還是叫敏娟吧。什麼揮慧劍斷情絲,那是掩耳盜鈴,你我之間也算是情深一片,怎麼斬得斷呢?」

  陸敏娟笑道:「我聽你的話,不用『慧劍』這個名字了,實在你放出的情絲堅韌無比,任何慧劍也無能為力。」

  白玉珍笑著擂了她一拳:「你胡說八道,我又不是盤絲洞的蜘蛛精,哪裡來的情絲?」

  「你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陸敏娟道:「你占我的便宜就使得,我說句玩話你就惱了,說正經的,我此來一則向你辭行。二來想問問你,究竟你還管不管官家的事?例如偵捕盜賊之類。」

  「怎麼了?是你偷了人家的錢財,還是你的錢財被人偷了?」白玉珍恍然醒悟:「你少在我跟前搗鬼,密雲縣冒充刑部的官差,定是你搞的鬼。」

  「給你說中了。」陸敏娟坦然承認:「我弄了差不多兩百來萬,其中一百二十萬是銀票,我不想回遼東,打算到江南玩兩三年,可是我又怕令你為難,所以來問問,銀票我也帶來了,還是還給你吧。」

  白玉珍甚是感動,忙按住她的手,說道:「多謝你告訴我,此事和我無關,錢也不必交給我,不過這種事別再幹了,你要是缺錢用只管問我要。萬一你有什麼長短,我也會心痛的。」

  陸敏娟忽然淚盈於眶,低聲道:「有你這一句話,我已再無所求,雖死無憾了。」

  白玉珍沒想到一句話會引起她這麼大的感觸,便情不自禁地擁住她:「我瞧你就別走了,你這一去,我禁不住相思之苦,而且也不放心,我要長留你在身畔,好好的看顧你,珍惜你。」

  陸敏娟緊緊倚靠在她的懷中,淚如雨下。

  「歐陽雲從是個混蛋。」白玉珍憤然道:「真正是有福不會享。這麼個傖夫,真是委屈你了。」

  她捧起陸敏娟的臉,輕輕替她拭淚,小鶯和初菊都輕輕朝後退,躲在樹後。

  「初菊。」白玉珍揚聲道:「替陸姑娘端洗臉水來,小鶯,到我房中,把妝臺上的胭脂水粉黛石都拿來,還有那瓶法蘭西來的香水,陸姑娘要補妝。」

  兩女齊聲答應。

  「慢著。」陸敏娟道:「不用費事了,還是我到你房裡去吧。」

  「那也使得。」白玉珍小心翼翼地扶住她,走了一段路,忽然笑道:「敏娟,我們這樣子像什麼?倒象戲曲上的賣油郎獨佔花魁,你說是不是?」

  「你總要口頭上占點便宜,心裡才舒服。」陸敏娟說道:「依我說倒像醉寫黑蠻,我是醉酒的李太白,你是扶著李白的高力士。」

  白玉珍知道陸敏娟繞圈子罵她是不男不女的太監,正待反唇相稽,忽聽一陣腳步聲響,幾個人入園來,為首一人正是白府侍衛首領米文,米文說道:「小鶯姑娘,請你稟報郡主,說米文求見。」

  小鶯還未答話,白玉珍已經聽見了,叫道:「是米文麼?近前講話。」

  米文緊走幾步,彎腰道:「稟郡主,一等侍衛歐陽雲從,三等侍衛黃威求見。」

  白玉珍想了一想,說道:「米文,你陪他們去簽押房等候,我少時就來。」

  米文答應了一聲,恭恭敬敬的行禮,率眾退了出去。

  承恩公府本來規定有十二員藍翎侍衛,但當日白仲明不受重視,禮部也故意七折八扣,只派了四名藍翎,後來更減成兩名。及至白玉珍巴結上和珅,禮部趕緊恢復十二名,如今白玉珍封了郡主,又多補了八名,藍翎侍衛只是六七品官,卻不能和曹孝等御前侍衛相較了。

  白玉珍先送陸敏娟進了自己的閨房,命小鶯初菊好好侍候,這才換了衣裳到簽押房來。

  她來到簽押房,只見門外四名藍翎侍衛佩刀站立,房內又是四名佩刀藍翎站在四角。

  歐陽雲從和黃威見她進房,都立起身來打千:「卑職歐陽雲從,黃威見過郡主。」

  白玉珍先在椅子坐下來,方道:「兩位免禮,請坐。」

  兩人落座之後,歐陽雲從先致意問候,又道:「卑職等本該早來向郡主請安,奈何新近兼了兩個營的差事,事務繁忙,從早到晚忙不過來,以致疏於趨候,望郡主恕罪。」

  白玉珍是漢軍正白旗人,乃是漢女。但清制郡主的服飾是旗女裝束,所以這時的白玉珍也是旗裝打扮,頭梳兩板頭,身著旗袍,外罩紫緞織多蟒掛,腳下高底鞋,更覺豔光照人,明媚之中另有一種威嚴,歐陽雲從也目為之奪,黃威更是低頭不敢仰視。

  白玉珍待歐陽雲從說完之後,方緩緩地道:「我們是老同事,也是老朋友了,不必這麼客氣,近日我閉門家居,很少過問外頭的事,不過曹孝倒時常來看我,和我商量侍衛營的事,每天有事情混著,倒也不算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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