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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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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靠土發財總須風水 吃裏爬外轉有人情 卻說大家都勸宋陽泉做官,宋陽泉且不談做官,先皺了皺眉道:「我有一件事,現在正十分為難呢!就是我家那個老掌形,我早就說不能在祖墳旁邊開葬的。但是我們第三房那一支人,說是墳前那一支近水,是暗射著詩書之氣,他們那一支識書的人多,與他們有利。若是今年年冬,再能加兩棺下去,他們更要好了。若是在前清,他們那一支,真有幾個人,有中的指望,不但是進而已。」 說著,將腿搖著連身體也搖動起來。原來鄉下人,對考取了秀才,謂之進學,省稱為進,中就是中舉人,那是人生最榮幸的事情了。唐堯卿一聽這話,就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道:「陽泉先生,你這話錯了。你不是說,在祖墳旁開葬,會走了官氣嗎?」 宋陽泉道:「正是這樣說。我遇到許多地理先生,他們都說,那裏要出一個官,但是我不敢斷定這官就應在我身上。不過我若是自己出馬去做官的話,我就不能不保重老墳,免得壞事。」 胡二海在鄉下,平常只有三件事可談,一件事打官司,二件事買田賣地的交涉,三件便是風水了。宋陽泉一談到了祖墳開葬的問題,這正搔著癢處。便道:「府上那個掌形,我也考究過多次,實在不錯,就是來龍太直一點,我主張在後山岡子上,種起一排樹林來,把來勢隔一隔,那就好了。」 說時,將一隻筷子架在空盤上,然後用手指頭鉗了一塊雞腳骨頭,又架在筷子上,笑道:「這樣一來,豈不是好?」 宋陽泉道:「這倒也無所謂。種松樹秧子的話,動土一二尺深罷了,這是不要緊。若是傍祖墳加棺,一定會走了元氣。必定要祖墳不加葬,我才可以放心去下省運動。」 唐堯卿端起酒杯,唰的一聲幹了一杯子酒,然後將杯子向他照了一照道:「這很不算什麼。我大膽叫你一聲陽泉老弟,若是你府上三房,要傍祖墳加葬的話,我可以出來攔阻他們。我就說,你們家陽泉先生要去做官了,一族有官,大家增光,你們若是動祖墳把官氣傷了,與你們自己無好處,倒把現成的一個官毀了,那又何必呢?」 宋陽泉道:「只要唐堯老肯說這話,敝族的人,一定是聽話的。從此,我也就可以籌備起款子來。」 唐堯老見他簡直說出籌款來,這事有七八成可望了。便道:「我也很願鄉下多有幾個人在外面混差事,將來刻起縣誌來,我們這一鄉也風光些。若是陽泉先生肯幹的話,說不得了,我丟了鄉下的事不管,我可以陪你到省裏去走一趟。」 宋陽泉聽說做官,心裏十分高興。就是一樣為難,這官場中的一切規矩,都不懂得。說到安慶省城,還是六七年前,跟著父親下省販貨,去過一趟,什麼樣子,都有些仿佛了。到省裏去,一切舉動,沒有一個親信人去指導,那是不免露出鄉巴佬的情形來的。現在唐堯老爹肯去,那就像小兒有了保姆一樣,那就好極了。 情不自禁地走下席來,對唐堯卿高高舉手作了一個揖道:「堯老,你若是能去一趟,我就像浪裏孤舟,有了舵一樣,我膽子要大好幾倍,就是花錢做不到官,我也是甘心的。」 唐堯卿站起來,拉住他一隻手臂,按著他就了座,笑道:「你放心,遇事我都可以幫忙,縱然我有不知道的,放著我表弟那一班做官的朋友在省裏,我隨時都可以請教他們的。就是那些人,也可以由我介紹,和你做朋友。俗言道得好,官官相護。你一到省城,就是個來候補的了,總也是官,他們豈能不保護哩?」 宋陽泉一聽他到省城裏,便是一個官,這就不由得心裏奇癢一陣。進一步說,現在預備下省去,事實上也就是官了。從前讀書的時候,先生就說我前途未可限量的,不料我居然要做官。當時一高興之下,和唐堯卿格外談得攏,唐堯卿也就因為他約著幫忙做官,諸事可以沾光,和他立刻情感也好起來。滿席的人,聽到他二人,都談的是些預備做官的事,大家也都是翻了眼睛望著,一句話說不得。 這一餐酒飯吃完了,唐麻子將桌子揩抹乾淨了,重新擺上茶來,這就預備著大家談上租稻上去了。不料宋陽泉唐堯卿都將做官的事,談得有勁,把租稻的事都忘了。宋陽泉是東家老爹,唐堯卿是佃戶的保鏢的,這兩方面都不把租稻的事情提起,第二個人,如何開口,因之大家只管抽煙喝茶,不能搭腔。 約莫有半小時,那個唐麻子坐坐又站站,伸了左手,卻把右手來搔手臂。望了許多人,似乎有一句要說,又不敢說的樣子。將大家望了一遍,然後又向唐堯卿一笑道:「堯老爹,我的那事……」 說著,便笑了。唐堯卿這才想起今天是來講租稻的。心想,正要和宋陽泉合作,原來想借著今天此會,弄兩塊錢外花的,而今一想,好事在後,這就用不著了。因道:「這事容易辦,我和你的東家老爹,是至好的朋友,你和東家老爹,又是多年的東佃,彼此退讓一點,幾擔稻子的事,自然就過去了。陽泉,你看怎麼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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