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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回 忙煞熱衷人挑燈作伴 竊聽放闌語冒雨遷居(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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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嫂道:「什麼夜不收的!還早著啦。老太太一個人在家,我同她作伴。」 丁老太道:「是田大哥說話吧?你也該回去了。」 田大嫂站起來笑道:「我們兩口子,都成了老幫子了,他還是這樣管著我。」 她口裏這樣說著,可是人已拿了手上的活,走到房門邊了。回頭望了丁老太道:「老太,您也睡下罷,我給您帶上跨院的門。」 丁老太道著謝,卻偏了頭用心聽著他兩口子說些什麼。果然唧唧噥噥的,他們很有點唇舌,不過他們慢慢走遠了,只聽到田大嫂大聲說:「你是屬曹操的?這麼大的疑心。」 丁老太把話聽在心裏,就沒敢睡。二和洗澡回家來,也就十二點多鐘了,見母親沒脫衣服歪靠在床上,便道:「你怎麼還沒睡?」 丁老太皺了眉道:「咱們惹下禍事了。」 二和突然愣住了,很久才道:「禍事?」 丁老太道:「可不是!就為了這一程子你老不在家,田大嫂總是在咱們家作伴,田大哥對這件事,好個不樂意。你走了,田大嫂來了,和我談了個把鐘頭,田大哥直嚷到院子門來,把她找了回去。據看,恐怕兩個人要拌嘴。」 二和道:「怪不得了,剛才我由大院子裏經過,田家屋子裏,還亮著燈,裏面噓噓地有人說話,敢情是夫妻兩口子鬧彆扭。我聽聽去。」 他說著話,悄悄地溜出跨院門,挨著人家屋簷,走到田家窗戶邊去。走來就聽到田大哥道:「不管你存著什麼心眼,你這樣成日成夜的在他家裏,我有點不順眼。我現在是兩條路子,我找著丁二和同他講這門子理!憑什麼他可以喜歡我的媳婦,他要回不出所以然來,咱們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要不,我算怕了那小子,找房搬家。」 田大嫂道:「冤家,你別嚷罷,這樣深更半夜的,你這樣大嗓子說話,誰聽不到?你不顧面子,我還顧面子呢。那沒有什麼,明天出去,找房得了。」 田大哥道:「嘻,我料著你,也只有走這條路。我對你說,明天要踏到那跨院門一步,我就要你的命!」 二和聽了這些話,站在人家屋簷下,倒抽了一口涼氣,心想:這話也不必跟著向下聽了,在這大院子裏,要碰到其他的院鄰,卻是老大的不便。依然順著人家的屋簷,慢慢地溜回來。當時也沒有把話告訴母親,悶在心裏,自上床睡了。當然,在這晚上,二和睡在床上,非常的難過。 可是難過的,不止他一人,田家二姑娘睡在床上,比他心裏難過還要加上一倍。在田大嫂同丈夫吵嘴的時候,她睡在床上,不由得翻來覆去的想著,只埋怨大哥說話不盡情理。丁二和那樣老實的人,他會調戲我的嫂嫂?他自己的女人,毫不在乎,喜歡和人們開玩笑,那就不提了? 最後聽到大哥說要搬家了,暗暗想著:「也罷,大嫂以後不能到這裏來,自己到這裏來,有的是老街坊,哥哥就干涉不到了。」心裏這樣的轉著念頭,覺得坦然了,這才安貼的睡去。 次日早上醒來,覺得天色兀自不肯天亮,在炕上扒著窗戶台,由紙窟窿裏向外張望著,滿院子泥水淋漓的,天空裏飛著細雨煙子,風一陣陣的吹著,卷了那雨煙頭子,向窗戶外屋簷下直撲過來,雖然那窗戶紙上只有幾個窟窿小眼,可是那冷風吹了進來,人身上涼颼颼的。聽聽隔壁屋子裏不斷的有碗盞刀砧聲,便隔了牆屋問道:「大嫂,你已經作飯了嗎?」 田大嫂道:「你應該起來了吧?已經十點多鐘了。」 二姑娘披衣開門出來,見大嫂已經變了個樣子,頭髮蓬著,臉上黃黃的,高卷了兩隻袖,在小桌子上切菜,只看了二姑娘一眼,依然在切菜。二姑娘道:「大哥呢?」 田大嫂將嘴一撇道:「他呀,哼!」手上的刀切著菜下去,碰著砧板,卜蔔亂響。 二姑娘微笑道:「大哥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他是個有口無心的人。」 田大嫂道:「有口無心人?可是心裏害著髒病。他已經出去找房子了。」 二姑娘自取了臉盆來,將爐子上放的水壺,倒著水洗臉,很不在意地笑道:「你還生氣啦?」 田大嫂只是鼻子裏哼了一聲,二姑娘將洗臉盆放在方凳子上,彎了腰洗臉,還是不在乎的樣子道:「你兩口子昨晚上鬧到什麼時候?」 田大嫂道:「全是他一個人瞎說,我沒有理他。」 二姑娘道:「我是不便勸解,其實人家真是老實人。」 田大嫂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問道:「誰是人家?人家是誰?」 二姑娘紅著臉,不敢把話接著向下說,洗完臉,縮進房去了。 這天的天氣,是越來越陰沉,到了下午,更是牽棉線似的,下著一陣陣的雨點落到屋上和地上,嘩啦作響。二姑娘坐在炕上,把兩隻手套子,比著大小,帶著微笑,正在出神,卻聽著有人在院子裏嚷道:「怎麼著?沒有聽到說,二哥就搬家了?」 二姑娘被這句話驚動著,向外面張望了去,只見二和的馬車套好了馬,停在大院子裏,車上除坐著那位老太太而外,卻是箱子鋪蓋捲兒,堆了不少東西,在上面蓋了兩張大油布,雨水直淋,情不自禁的就「啊喲」了一聲。田大嫂在對過屋子裏睡午覺呢,被她這一聲「啊喲」驚醒,便問道:「二妹揍了什麼東西了?」 二姑娘已是走到中間屋子裏,兩手叉了門,向院子外面望著,因道:「你瞧,這不是丁老太搬家了嗎?」 田大嫂在自己屋子裏,已是隔著屋子看見了,先就嚷起來道:「幹嗎啦,這大雜院裏出強盜嗎?怎麼冒雨搬家呢?」 二姑娘道:「這可透著新奇。」 她姑嫂倆隔了屋子在這裏議論著,二和身上披著油布雨衣,頭上戴了破草帽,正由跨院門裏走出來,鑽進雨林裏,就拿了馬鞭子跳上車子的前座去。 二姑娘顧不得害臊了,也冒著雨追出了院子,這一下子,可種下了彼此之間,一種因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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