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趙玉玲本紀 | 上頁 下頁 |
| 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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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請得外援 這位尚太太出的是一條什麼妙計呢?她這條計策不用遠求,遣兵調將,還是就在面前。她點了一支紙煙,斜靠了沙發緩吸著,因道:「李四奶奶,這件事可用得著您了。」 那李四奶奶正坐在斜對面椅子上,欣慕著尚太太混成了交際場上的老將,有許多人恭維她而包圍著。這時她噴出一口煙來,向自己先微笑了,便有點兒心動。及至她說出來,居然是要借重自己,真是喜出望外。便起了一起身道:「鳳八奶奶的事,有什麼可說的?只要用得著我,我沒有個不竭力去辦的。」 尚太太道:「這也用不著你下多大的力氣,只要您回公館去給李先生下一道命令就得啦。」 李四奶奶笑道:「別開玩笑,這事怎麼會繞彎子繞到我們家去了?」 尚太太道:「我說這話,自然是有道理的。李先生不是天天和西國人來往嗎?我想,這些西人裏總也有加人義賑會的。」 李四奶奶道:「那多了。我們洋行裏經理協理,都是義賑會裏的名譽會員。」 尚太太道:「我猜著,像李先生這樣在西商隊裏活動的人,又和政界接近,他必是認得這副會長符裏德。」 李四奶奶點頭道:「認得的,說起來還是老上司呢。」 尚太太道:「那就好極了。現在有兩件事要托您去辦一辦。第一件事,是請您轉托李先生,請符裏德副會長再寫兩封信出來,請幾位名門閨秀的女票友,加入遊藝會出演。這為什麼呢?為的是鳳八奶奶是牡丹雖好,也要綠葉兒扶持,她不能獨演一齣戲,必定還得幾個女票友當配角。」 玉玲這就插嘴笑道:「這話有毛病。在天津的幾個女票友,還不都是咱們圈子裏的人?說起來大家湊份熱鬧,並無不可!若簡直說出來請人配戲,哪個肯來?」 尚太太兩手夾了紙煙,放在嘴角裏吸著,望了玉玲微笑。玉玲道:「您笑什麼?我這還不說的是真話嗎?當票友的人,只有比內行的脾氣更大。」 尚太太笑道:「您說都是咱們圈子裏的人,您這話就替我答覆出來了,還說什麼?您想,太太小姐玩票的,誰不公認您是半個師傅,和您當配角兒,還有什麼話說?我的話也還沒有說完呢。這要請的,哪裏還有什麼外人,也就是我們眼面前的人。」 她這話剛說出來,在座的吳太太郁太太袁三小姐同聲笑著道:「可別拉上我們啦。」 尚太太笑道:「這就是您三位的不對了。平常總是私下商量著,你們要配出戲找個地方露露,於今真有了機會,為什麼又端起牌子來了呢?而且這對你們出馬,還有給八奶奶幫忙的義務,更是非同平常。」 袁三小姐指了郁、吳兩位太太道:「她二位不成問題,兩個都是鬚生,正好和八奶奶配戲。我對於這樣大出風頭的事,可不能不徵求家庭的同意。可是真要去徵求同意的話,我家老爺子就絕不能夠贊成。」 尚太太道:「我問你,你跟著八奶奶學戲,袁總長知道不知道?」 三小姐道:「都是女人來往,瞞他幹什麼?」 尚太太道:「這就結了。現在我們再托義賑會裏來信,就是給令尊大人,說是聽到三小姐戲唱得很好。要求令尊許可你出來襄助義舉。自然憑這義舉兩個字,令尊大人未見得肯讓小姐出來唱戲。可是有了義賑會出面函請,還是副會長外國名人符裏德出面,令尊大人就不便拂了這個面子。有一天令尊再上臺的時候,借起外債來,用著人家的地方就多著呢。無論什麼古板老先生,提到那事在政治上與他有關,他就不能不通融一點兒。」 袁三小姐笑道:「您別把話說遠了,還是談著本題吧。」 說時,臉上泛出一片紅暈。尚太太這才省悟,未免把袁總長批評得過分一點兒,便笑道:「這並非我說洋人的面子要格外大些。但是西洋人講的是交際,我們不理他,是不懂禮節,那反讓洋人笑話了。」 李四奶奶笑道:「這話算我明白了。你說的是兩件事,還有一件事呢?」 尚太太道:「還有一件事嗎?還是要麻煩西洋人的事情。李先生是義賑會會員了,最好再請他邀一位西洋會員,同到鳳公館去一趟,說是會裏推兩位代表來敦請八奶奶幫忙。八爺知道有名門閨秀配戲,在臺上當小姐也好,當夫人也好,絕不會讓唱戲的男人占了便宜去,第一層是大可放心。再又看到洋人自己前來促駕,不給面子,也要給這回面子。我雖不敢說是前朝軍師諸葛亮,先知五百年,可是我這一猜,總有個八九不離十。」 李四奶奶向玉玲道:「八奶奶,您對這個計議同意不同意。」 玉玲笑道:「要說大家過一回戲癮的話,怎麼把這事弄成功,我全不反對。可是……」 說著,笑了一笑。尚太太道:「為什麼不說?」 玉玲笑道:「也沒有別的,透著太費事一點兒就是了。」 尚太太笑道:「這可難了。你們做太太的人,想在社會上出點兒風頭,又怕老爺手心裏翻不過,現在可以在老爺手心翻著筋斗出去吧,又嫌費著力量。」 那個在被邀請的吳太太是最有名能駕馭丈夫的人,聽到尚太太說出一句怕老爺的話,她不免認為奇恥大辱,突然由座椅上站了起來,兩手同時向大家搖著,高聲笑道:「好啦,好啦!別討論了,就是這樣辦好了。我想李四奶奶把話傳給李先生,大概沒有問題,我們盡等著您的啦。這第一個爆竹可別打濕了引線,就讓它放不響。」 李四奶奶笑道:「我這個命令往遠處不行,自己這大門以內,大概還沒有什麼問題。」 尚太太道:「既是四奶奶可以負責辦到,這話我就不必多說,多說了就成了八奶奶那份褒貶,透著費大了勁。現在議到正事,今天來,是八奶奶出名請客。我的饞蟲可由嗓子眼裏要爬出來了,在哪裏吃飯呢?」 主人家錢太太始終是在一旁陪坐的,這就笑道:「昨晚上接著八奶奶的電話,可晚一點兒。今天早上,才告訴廚子,叫他預備菜。對不起,魚翅是來不及浸上,湊合著只預備了一些不占時候的菜。」 尚太太道:「你家裏這個川菜廚子就很好,真弄幾樣西南口味,我們也願吃,倒不一定要吃什麼魚翅燕窩。」 錢太太笑道:「替別人做東,我這廚子的手藝還勉強可以出手。可是八奶奶公館,家常就是川味。所以他們倒用河南廚子、揚州廚子。我們是預備賣力不討好,硬挑了這副重擔子。要不,八奶奶給面子,借我地方請客,我拒絕了不幹,透著太不知道好歹了。八奶奶,您說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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