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周立波 > 山鄉巨變 | 上頁 下頁
六五


  「上級的政策真英明,」劉雨生嘆服,「要不,像張桂秋這樣的戶子,就很難制伏。」

  「所以,我們一定要掌握政策,」鄧秀梅趁此教導周圍的同志,「不能只圖一時的痛快。」

  「秋絲瓜是個兵痞,在舊社會,他賣過三回壯丁,」陳大春說,「他心裡還在打什麼豆渣主意?我拿不穩。」

  「我也有點不放心。」盛清明對鄧秀梅說,「要不要派個人去跟跟他?他走的那一條路,是到別村去的。」

  「不要去管他,」鄧秀梅說,「隨他去吧,逃不了的,我們不如給他一個順水人情。」

  「跟他這樣的兵痞,還講什麼交情?」

  「如果沒有現行問題,也還是不宜跟他隔絕。」鄧秀梅說。

  「他呀,難說。」盛清明搖頭。

  「什麼,你看出他有可疑的地方?」鄧秀梅連忙問訊,她一力主張放走秋絲瓜,對他負得有責任。

  「那倒還沒有,不過,他來往的人都是有些陰陽怪氣的。」盛清明說。

  「除開符賤庚,還有哪個跟他有來往?」鄧秀梅問。

  「龔子元。」盛清明回答,「秋絲瓜自己剛才不提到過這個傢伙嗎?」

  「他們一路來熟嗎?」鄧秀梅尋根究底。

  「原來不熟,最近一向,好像成了兒女親家一樣了。」

  「龔子元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窮得滴血的傢伙。」亭面胡接過來道,「原先他跟我差不多少。」

  「現在呢?」鄧秀梅緊跟著問。

  「現在他比我強了,他的大女嫁給了城裡一個幹部。」亭面胡說。

  「是麼?」鄧秀梅詫異,「我怎麼沒有聽說?」

  「也有人說,他女婿是個商家,不是幹部。」盛清明補充說明。

  「這個人申請沒有?」

  「沒有,他不會來的。」盛清明說。

  「為什麼?」

  「手頭有幾個活錢,口口聲聲,還說要搬到城裡去住呢。他還入社?」

  「他的錢是哪裡來的?」

  「還不是他女屋裡來的。」亭面胡插嘴。

  「你跟他熟嗎?」鄧秀梅問。看見面胡點點頭,她又說道:「幾時你去探探他的口氣,問他入社不入,既然是貧農,我們不能遺漏了。」鄧秀梅嘴裡說出這樣的理由,心裡還有另外的打算,她的差遣亭面胡,正是因為他面裡面胡,對方不會十分防備他,會有心無意流露自己的真情,她的這個暗裡的盤算,連亭面胡也一起瞞了。只有玲瓏剔透的盛清明略略猜著了她的用心,一力慫恿他的堂伯應承這差使,不料面胡搖頭不肯去。

  「為什麼,怕割耳朵?」鄧秀梅取笑他。

  「我是怕說不起話。」亭面胡回道。

  「你是貧農,哪一個的腰子有你的硬?」

  「他也是呀,現在他又比我強。」

  「還是去吧,不要怕,有我們壯膽。」

  在回村的路上,鄧秀梅翻亭面胡的古,說她才到清溪鄉的那一天,碰到他掮竹子到城裡去賣。有點火燒眉毛,只顧眼前,自私自利的樣子。「如今,在運動中,這有幾天呢?他完完全全變了樣子了,你們曉得啵?我們開會燒的丁塊柴,通通是他辦的呢。」鄧秀梅說到這裡,轉臉對盛淑君笑道:「我看,你也起了變化了。」

  「是呀,」盛清明笑道,「她再不想單幹了。」

  「我幾時打算單幹過?」盛淑君反詰,她一時懵懂,沒有領會盛清明話裡的意思。

  「你沒有單幹,早就跟人繳夥了?」盛清明大笑起來,這一種笑,只有前程無限,心情舒暢的年輕人才會有的。

  「你的皮子發癢了,清明伢子?」盛淑君追著要打盛清明,盛佑亭拿出本家長輩的架子,罵起來了:

  「只曉得吵架,沒得用的傢伙,一個抽一巡楠竹丫枝,抽得皮子都滴血,你們就會曉得厲害的。」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