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浴血羅霄 | 上頁 下頁 |
|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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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我看實在太殘酷了。」 他警覺朋友的話有點酸味,反問一句:「你說的什麼?」 「哎呀!」何觀故意驚歎一聲,「你還裝傻!我就同你解釋一下吧。我說殘酷,難道不是事實?一個軍隊到了吃到你的夥計頭上來,就不能不承認戰爭殘酷得很了。張巡守睢陽,拿破崙從俄國退走的後半期,不是都吃過你的同伴嗎?」 「夠了,夠了!我不要你解釋了。」馮進文這時窘迫得很,想從舌戰中退卻。大家看到這個從來講笑話都是占上風的人受了挫折,都有點得意地笑起來。馮進文自己也只好跟著笑。 笑罷,馮進文突然張大眼睛,抬起頭,傲然地說:「你怎麼拿我們同拿破崙來比?拿破崙進攻俄國是侵略,俄國軍民奮起反抗,他才走了死路。現在我們雖然殺馬吃,但一定會克服一切困難,一定勝利。看吧!這個山上,有許多冬筍;翻過山去,又有白米了。」 「哎呀!」許多人都說,「那太好了。」 「好,」馮進文趁這機會,轉變形勢說,「那麼,出題另做吧?」 「好,」大家都說,「你出個罷。」 「我出……」老馮把尾音拖得很長,皺了一下眉頭後說:「提議小陳唱個禾水上游的山歌好不好?」 「好!」大家同聲叫起來。 這時陳廉附近的人,把他推到中央位置,他大聲笑著說:「我不會唱,不會唱。」說完又跑回原位置。 「不行,不行。」大家把他向前推,「難道你當宣傳隊長還不會唱歌嗎?」 「我又不是歌詠隊長。」 「宣傳隊長當然是歌詠隊長。」 「職責上沒有這樣規定。」 「職責上也沒有規定你不唱歌……你平時到宿營地手不離筆,今天到這荒山上,不用你動手,只請你動動嘴。」 「我一個人不唱。」 「那好辦,增加一個。唱個「小放牛』。」 「『小放牛』我不會。只會唱『大放馬』。」 「好好!一個調,就唱『大放馬』。」 於是從人群中推出一個來,兩人相隔六七步,對唱起來。 共產黨宣言是誰起草? 做農民運動是誰最早? 對唱的人: 共產黨宣言,馬克思起草, 做農運彭湃毛澤東最早…… 歌聲彼伏此起,許多人都跟著哼唱起來。這個歌曲在蘇區很流行,據說是一位在省委工作的青年知識份子給一個姑娘的求愛信中寫的歌詞,姑娘不僅把歌詞公開了,而且還用熟悉的「小放牛」曲調唱。那時,年輕的情人來相會,也要對對這些歌。所以,部隊的戰士們也差不多都能哼幾句,就是記不住詞的,現編幾句也來得及。 歌聲停了。人們三三兩兩地鑽進竹林,揀些乾草枯葉墊在地下,又把毯子鋪上,大部分的人便在上面擦拭開了武器,一些機關槍射手在上面修理機槍的小毛病。有的則在補衣服,有的則取出麻繩,坐在地床上,伸直兩腿……他們抓緊時間在打草鞋呢! 黃昏時分,只餘下打草鞋的了,擦好武器的人,有些也在打草鞋,這樣打草鞋的人更多了。黃昏後,弦月雖然上來,但天色仍然很黑。為了明天腳板有武器,大家都勉為其難地工作著,睜大眼睛吃力去看草鞋邊沿,看看整不整齊,看不清楚又細心用手去摸,直到一雙草鞋打好,才安心去睡。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羅霄縱隊又繼續向南轉移。馮進文還是同尖兵班一起走。不過,今晚同他在一起的不是司令郭楚松,而是政委杜崇惠。 熟悉首長秉性的馮進文知道,郭楚松司令員在緊急情況下,常同尖兵班走在一起。他不知道兵書上寫過這種做法沒有,但這一招很管用,郭楚松常在敵情複雜、軍事上頃刻千變萬化的情況下,能迅速決定行動,調動部隊,從而化險為夷,轉危為安。杜崇惠政委則不同,他一般都是在指揮機關,幾乎沒有跟尖兵走過。今天真是大姑娘坐轎頭一回。但今天的例外倒使馮進文非常感動。 當時,郭楚松帶著尖兵班正準備出發,杜祟惠趕上來了。 「老郭,今天我走前而,你在後。一見面,杜崇惠就以不容辯駁的口氣向郭楚松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郭楚松一愣,怎麼回事?馮進文也覺得意外,政委為何要到前面來?稍停,便聽到杜崇惠解釋說:「你這幾天太緊張了,沒睡覺,再這樣下去會垮的。我來換換你。這一帶我較熟悉,你就放心吧。」說完,轉身招呼馮參謀就要走。 郭楚松還想說什麼,杜崇惠語重心長地說:「就這樣吧。我們走了,再見。」 郭楚松連忙叮囑馮進文:「主要任務,你都知道。但今天要特別注意兩條,一條是設路標,天黑,容易迷路,搞不好會失聯絡;第二是注意政委安全。快走。」當馮進文跑步跟上政委時,尖兵班已出發了。走在馮進文前而的是兩名偵察兵、一位嚮導,後面是杜政委和設路標的偵察員,警衛員。 杜崇惠今天沒有穿軍裝,披在肩上的是件駝絨裡布面大衣,裡面穿的是什麼,看不見。可能還是那件西裝,足下蹬的是皮鞋。這西裝革履他一般是不大穿的,只有同駝絨大衣配起來才偶爾穿一下。頭上當然還是那頂灰色軍帽。這種打扮在他身上倒很合適。杜祟惠政委這些天明顯消瘦,鬍子拉茬,面色灰白,尤其是那一對小而不亮的眼睛佈滿了血絲,就象一潭死水中又長滿水銹。向外翻的厚嘴唇上起了不少血泡和潰瘍點,馮進文心想,真夠難為他的,就這樣還堅持跟前衛尖兵行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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