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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〇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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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分,藩邸一棟幽靜院落,白髮白衣的獨臂老人舉杯飲酒,意態閒適。 這位癖好吞食天下名劍的老人,不但與劉松濤一個輩分,不但與李淳罡劍道爭鋒,更是西蜀劍皇和清涼山劍九黃的共同師父。 石桌對面正是東越劍池當代宗主柴青山,雖說就武林地位和中原聲望而言,柴青山遠比那位隱世不出的吃劍老祖宗高出太多,但就江湖輩分來說,年近古稀的柴青山仍是要比隋斜穀低上一輩,甚至是兩輩才對。隋斜穀曾經在而立之年親臨劍池,勝過了一位姓宋的劍池本家長老,後者當時已是花甲之年,雖然落敗,佩劍淪為隋斜穀的入腹美食,但是那位長老臨終之前,仍是對後起之秀的隋斜穀推崇有加,視為劍道一途的同道中人。少年柴青山當初以外姓人進入東越劍池後,與上任宗主宋念卿成為師兄弟,都受到那位師伯祖堪稱傾囊相授的指點,所以今日終於見到隋斜谷真人真容,柴青山發自肺腑地恭敬執晚輩禮。 隋斜穀記起那些陳年往事,緩緩道:「那會兒李淳罡每打敗一名江湖成名已久的劍道宗師,我都要去緊隨其後湊個熱鬧,不過有些劍客敗在李淳罡手上後,劍心蒙塵,劍意隨之支離破碎,我自然勝之不武。」 說到這裡,隋斜穀瞥了眼柴青山,嗤笑道:「宋念卿的父親,也就是你的師父,便是此類人,根本輸不起,受辱之後便抑鬱而終。反觀你的那位師伯祖,雖說劍術造詣不如擔任宗主的侄子,但心性顯然更為堅韌,輸給我之後,二十年砥礪,之後與我再戰,仍是再輸,可你知道當時那位百歲老人,在親眼看著佩劍被我折斷的時候,笑著說了一句什麼話嗎?」 柴青山搖頭。 隋斜穀眯眼歎息道:「那老傢伙大笑說道,他娘的人生竟然只有百年,三尺青鋒如何握得夠?不過癮不過癮,下輩子下一個人生百年,老夫還要練劍!」 柴青山默不作聲,卻心神往之。 隋斜穀平淡道:「話說回來,你師父劍道毀棄,倒也不能全怨他心性不堅,畢竟身為一宗之主,尤其還是置身於東越劍池此等源遠流長的練劍世家,大概打從娘胎起,就需要背負著家族興衰榮辱,自然更難放下。」 至今仍是一宗之主的柴青山由衷感慨道:「確實如此,殊為不易。」 隋斜穀莫名其妙道:「更為不易。」 柴青山微微錯愕,隨即恍然。 就在此時,並未跟隨汪植黃小快兩位陵州副將離開拒北城的洪書文,大步走入小院,捧著一隻巨大木匣,臉色跟有人欠了他一百萬兩銀子差不多,將木匣重重摔在石桌上,直愣愣盯著隋斜穀撂下一句,「王爺讓我給你老人家捎來的,一匣六劍,除了蜀道扶乩二劍,還有聽潮閣內珍藏多年的京師、龍鱗在內四劍,一併送來。」 隋斜穀隨手打開木匣,劍氣森森,小院如正值風雪隆冬時節,果真擱置有扶乩諸多絕世名劍,如一位位明明傾國傾城卻養在深閨人未識的絕代佳人。 隋斜穀自言自語道:「那小子難得做一筆虧本買賣。」 隋斜穀一揮衣袖,劍匣重新併攏,抬頭笑問道:「這肯定不是你們王爺的初衷,如果沒有猜錯,是徐渭熊那閨女的意思?」 洪書文可不敬畏什麼吃劍老祖宗,沒好氣道:「我只管送劍至此!」 隋斜谷在年輕人正要轉身離去的時候,突然開口道:「四柄劍差不多就能讓我出手,你隨便取回兩劍,老夫從不是趁火打劫之輩。」 洪書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彎腰打開劍匣,忙不迭問道:「隋老前輩,敢問蜀道扶乩兩劍是哪兩柄?」 隋斜穀冷笑一聲,懶得搭理。 名劍蜀道,十分好認,劍身極為狹長,且劍鞘之上刻有銘文,洪書文沒有花費力氣去辨識,可是哪一柄才是與蜀道在重器譜上齊名的扶乩,洪書文就有些吃不准了,好不容易確認其餘三劍,最終在兩柄劍之間艱難取捨,舉棋不定,生怕這一拿錯就害得王爺虧本虧到姥姥家。 隋斜穀伸出兩根手指撚動一縷雪白長眉,笑意玩味。 洪書文一咬牙,就要拿起一柄看上去像是扶乩的古劍,剛握住劍鞘,就聽到東越劍池那位柴宗主輕輕咳嗽一聲,洪書文立即放下手中長劍,抓起另外一柄烏黑劍鞘的長劍,一手握住一柄,歡暢大笑,快步離去。 柴青山猶豫了一下,說道:「希望前輩不要介懷。」 隋斜穀一臉漠然神色,「無所謂了。」 …… 黃昏時分,一位脫去道袍的儒衫老者緩緩走向渡橋,向北而行。 橋上有位高大白衣女子攔住去路。 老者不以為意,一直走上渡橋,笑問道:「天人何苦為難仙人?」 雙眸如雪的女子淡然道:「大逆行事,天道難容。」 老者笑了笑,故作訝異,「哦?」 高大女子正是練氣士宗師澹台平靜,她眼神愈發淩厲,「趙長陵!當初你不曾被鎮壓于水月天井之中,已是天道為你網開一面,奉勸你不要得寸進尺!」 老人不輕不重哦了一聲,「那又如何?」 她站在渡橋中間,「你敢上前,我就算拼了與徐鳳年兩敗俱傷,也要讓你神魂俱滅!」 老人哈哈大笑,「嚇死我了!」 老人突然收斂笑意,「可惜啊,我是天上仙人趙長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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