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鳳歌:昆侖 > |
| 六十八 |
|
|
|
秦伯符此刻勝券已握,只看怎樣勝得瀟灑利落。沉吟片刻,手一揚,黑子嗖地飛出,這一子乃是必殺之招,一旦落下,白子上方大龍遭屠,和尚非得棄子認負不可。孰料那黑子尚在空中,和尚手中一子早已飛出,後發先至,正好撞中黑子。悶雷也似一聲響,黑子跌落一旁,頓時錯了方位。如此一來,白子大龍不僅長了出來,亦且填死了右上角一片黑棋。 秦伯符勃然變色,沉聲道:「大師何意?」和尚光頭搖晃,笑道:「秦老弟是智者,鬥智不鬥力,和尚是愚公,不會鬥智,只會鬥力。嘿嘿,秦老弟若有能耐,不妨也來撞我試試!」秦伯符不禁語塞。事到如今,棋局已是圖窮匕現,此後二人任意一子,便能鎖定乾坤,但此中勝負,已不在棋藝之上,而在武功高低。秦伯符只好硬起頭皮擲出棋子,白棋立時又出,二棋相撞,石屑飛濺,雙雙四分五裂。那和尚拍手笑道:「不錯,如此下棋方有興味!」 梁蕭一顆心隨著二人落子怦怦直跳,他雖不懂下棋,卻也看出這棋已下到緊要關頭,二人各以絕頂內功馭子,搶佔有利方位。一時間,只見空中棋子紛飛,越發迅疾,到後來黑子撞上白子,聲如霹靂,傳響空谷,只是白子分毫不損,而黑子卻盡數粉碎,化作一團輕煙,彌漫在月光中,經久不散。 梁蕭見那和尚輕描淡寫,手中隨意拋擲,秦伯符卻渾身緊繃,面色蒼白,每出一子似乎都要用上全力。梁蕭武功雖低,也已瞧出其中高下,心知這般下去秦伯符是孔夫子的家當——左右是輸,當下尋思道:「須得想個法子幫幫他才好。」轉眼瞧見小和尚,頓生歹念,游目一顧,覷見身側有一段荊棘,頓時計上心來,左手燒雞在小和尚眼前一晃,遮住他目光,右手偷偷伸出,從荊棘上折下幾枚尖刺嵌入雞腿。然後扯下雞腿,笑著遞到小和尚面前道:「你還要吃麼?」小和尚兩眼放光,急忙點頭,抓起雞腿,也不看一眼,狠狠一口咬落。但只咬了一口,便張起大嘴,哇哇哭了起來。那和尚聽到哭聲,手中應付秦伯符,嘴裡卻忍不住問道:「乖娃,好端端的,你哭個啥?」小和尚嘴裡咕咕嚕嚕,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那大和尚見狀,頓時焦躁起來,連聲叫他過去,但小和尚只是張嘴號啕,全不理會。那大和尚鬥到緊要處,脫不得身,唯有大聲歎氣。 梁蕭見那和尚心神大亂,暗自歡喜。忽然間,只聽那和尚高叫道:「罷罷罷,輸便輸了!」袖袍一拂,陡然長身而起,只一步便邁到小和尚身前。借著月光,梁蕭隱約瞧得這和尚身形偉岸,鬚眉皆白,顯然年紀不輕。此時形勢陡變,秦伯符無所阻擋,淩空一子落在枰上,奠定勝局,忽覺心神一弛,一股氣血直沖胸口,禁不住咳得腰背蜷縮,狀如蝦米。 梁蕭見他形容痛苦,暗自擔心,搶上去攀住他道:「病老鬼,你怎麼啦?」秦伯符舉手連擺,嘴裡卻說不出話來,似要將心肺肝膽一股腦咳出來一般,梁蕭也感焦急,偏又苦無良策,唯有伸出小巴掌,拍他背脊,給他舒緩氣血。忽聽那老和尚冷笑一聲,慢慢道: 「秦伯符,和尚倒是看走眼了,沒瞧出你還有這種手段?明裡與和尚下棋,暗裡卻藏了伏兵。」秦伯符聞言愕然,竭力壓住四處亂走的血氣,抬頭道:「大……大師,此話怎…… 咳……怎麼說?」老和尚攤出大手,冷笑道:「你且瞧瞧,這是什麼?」秦伯符瞧他掌心裡有七八根尖利木刺,刺上還有血跡,更覺不解,茫然道:「這是什麼?」老和尚道: 「這是從我徒兒嘴裡拔出來的,哼,雞腿裡面長出荊棘來,倒是奇聞。」 秦伯符恍然大悟,怒視梁蕭,眼內幾乎噴出火來。梁蕭心虛,撇嘴後退兩步。秦伯符忽地抬手,一個耳光重重抽在他臉上。這一掌含怒而發,雖已極力收斂,仍是極為沉重,梁蕭被刮得立地轉了兩個圈兒,「撲」的一聲跌倒在地,和了血吐出兩枚牙齒,左臉好似開了花的饅頭,眼看著高腫起來。梁蕭自幼被母親捧著銜著,愛如珍寶,幾曾遭過這般毒手,傻了好一陣,方才乾號道:「臭老頭,你怎麼打我?」話未說完,眼淚已流下來。 秦伯符面罩寒霜,盛怒道:「臭小鬼,老子與人比鬥,誰要你多管閒事?」梁蕭叫道:「好啊,是老子多管閒事了,老子走了,你老病鬼是死是活,都不關我事。」他怒衝衝回頭去抱狗兒。秦伯符一掌打過,瞧著梁蕭小臉高腫,又覺出手太重了,一時怒愧交加,急劇喘咳,口角頓時溢出血來。梁蕭見他模樣,怔了怔,複又怒哼一聲,抱著白癡兒,一溜煙跑了。 那老和尚原想這小孩兒勢必想不出這等擾亂人心的歹毒法子,定是出於秦伯符的授意。眼瞧二人爭執,只當做戲,冷笑旁觀。直待梁蕭一怒而去,秦伯符情急下咳出血來,方才悟出二人並無勾結,長眉一揚,說道:「你果真有病?」秦伯符面如死灰,喘息道:「略 ……略有小恙!」老和尚目不轉睛,瞧著他笑道:「只怕不是小恙,大概是強練『巨靈玄功』所致吧。這樣說來,你討純陽鐵盒,是想治好內傷了?」秦伯符苦笑道:「大師神目如電,晚輩懼怕前輩厲害,是以練成『撼嶽功』仍想再上層樓,修煉『無量功』。結果走火入魔,內勁反噬,『惡華佗』吳先生瞧了,也是無計可施,他說……咳咳……他說……」 老和尚笑道:「那老混球兒是否說,只有自廢武功,才能痊癒?」秦伯符一怔,道:「前輩真是未卜先知,吳先生正是這般說的。」老和尚搖頭道:「沒有無量的氣度,卻來練無量的武功,好比抱乾柴,引雷火,若不自焚己身,那才是奇哉怪也!」 秦伯符聽得這話,猶如醍醐灌頂,呆然半晌,道:「大師說得是,這場比鬥,算晚輩輸了。」一抬手便向胸腹拍去,欲要震散氣海,自廢武功。不料一支烏木棒橫裡伸出,搭上他雙臂。秦伯符手臂頓時如負千鈞,難以抬起。只聽老和尚笑道:「這一回只當未曾比過。和尚不必向玄天尊磕頭,你也勿須自廢武功,待來日你練到『無量功』,你我再鬥不遲。」秦伯符聽得這話,不覺豪興大動,揚眉叫道:「好,來日再鬥。」 老和尚收棒笑道:「當年玄天尊憑『巨靈玄功』作惡多端,和尚也未脫金剛伏魔之性,故以這『千鈞棋』逼他自廢武功。沒想到他小肚雞腸,耿耿於懷四十年,定要再分高低!」 他瞥了秦伯符一眼,又道,「聽說他為花家收留,那是桃源幽處,他該當晚年安寧,已得善終吧!」秦伯符默然點頭。 老和尚笑道:「你和你師父倒是全然不同,全然不同!哈哈,善哉善哉,駑馬生得千里駒,野雞抱出鳳凰來!」他縱聲長笑,伸出木棒一挑,將小和尚挑回肩上,大步流星,隱沒在月色之中。 秦伯符瞧那和尚走遠,心神一懈,又捂著口咳嗽起來,咳出一攤溫熱鮮血。想到梁蕭負氣而去的模樣,心中好不愧疚:「他一個孩子,我怎下了那種狠手,也不知那一巴掌,是不是將他打壞了?」他支撐著直起身來,孰料走出數步,忽覺一陣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穩,心頭一驚:「糟糕,怎會傷成這樣?」只得無奈坐下,盤膝運功。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下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