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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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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陀羅一征,心道:「這女人來來去去,弄個什麼玄虛。」卻聽柳鶯鶯冷道:「雲殊,誰要你討好?你就會暗算傷人麼?哼,天下無恥之徒,算你第一!」雲殊被她說得莫名其妙。賀陀羅心中卻咯噔一下:「是了,姓雲的想揀洒家的便宜,又來個背後偷襲?哼,女人和尚不足為懼,這姓雲的武功既高,人又精明,方是洒家的大敵,若不將他制住,決難安枕。至於其他人麼,嘿嘿,這四周大海茫茫,上天無路,入水不能,留待洒家一個個收拾?」盤算已定,轉頭大笑道:「雲大人想故伎重施麼?洒家可不是梁蕭啊!」雲殊明知柳鶯鶯故意挑撥,但也不屑辯駁,冷冷一笑,並不回答。賀陀羅更無懷疑,雙拳齊出。雲殊錯步擰腰,以「驚影迭形拳」抵擋。霎息間,只看兩道人影兔起鶻落,難解難分。 柳鶯鶯計謀得逞,心中竊喜,轉身打了個呼哨。花生背起曉霜一跳而起,向著桅杆奔去。賀陀羅瞥見,恍然大悟,虛晃一拳,卻待要追;雲殊也猜到柳鶯鶯心思,有心助她成功,喝道:「勝負未分,便想走麼?」易守為攻,將賀陀羅死死纏住。 此時哈裡斯升起風帆,正欲返轉前艙,忽見柳鶯鶯三人奔來,心頭一驚。柳鶯鶯足下不停,使招「天寒地凍」,雙掌上下一合,寒氣森森,向哈裡斯迎面湧去。哈裡斯倒退兩步,急以「龍腸拳」拆解。拳掌未交,花生已然搶到桅杆之下。柳鶯鶯虛晃一招,向後跳出,嬌喝道:「再上一步,我便讓小和尚擊斷桅杆。」 哈裡斯大驚止步,卻聽柳鶯鶯喝道:「花生,放下風帆。」花生伸手抓住纜繩,啪啪啪三聲脆響,手臂粗細的纜繩盡被扯斷,風帆都落下來。哈裡斯看得橫眉豎眼,偏又不敢亂動,忽見賀陀羅擺脫雲殊,趕將過來,急道:「父……呃……宗師!不好啦。」賀陀羅最厭兒子呼己「父親」,以免叫喚老了,故而哈裡斯都以「宗師」相稱。 柳鶯鶯冷笑道:「花生,打斷一根桅杆。」花生聞言,也不作勢運氣,順手一拳,左方副桅轟然折斷。 賀陀羅兩眼噴火,止步笑道:「姑娘何必恁地生分?姓雲的是你敵人,也是洒家的對頭,依照漢人的說法,咱們可算是友非敵,敵汽同仇。只要你們不動桅杆,我賀陀羅對天發誓,絕不尋你麻煩!」他花言巧語,一心騙開三人,保存桅杆,暗地裡卻咬牙切齒。要知賀陀羅為人奸詐無信,於他而言,對天發誓還不及放一個臭屁,說過便算,從不當真。 不料柳鶯鶯一揮手,道:「誰跟你是友非敵。滾遠些,踏入三丈之內,我便毀掉桅杆,跳海自盡,左右梁蕭死了,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眉眼一紅,傍著桅杆坐了下來。其時舟行海上,四面都是海水,倘若失了桅帆,無風可借,唯有困死。賀陀羅一時間面色鐵青,無法可想,卻聽哈裡斯低聲道:「宗師,怎麼辦?」賀陀羅白眉一擰,冷笑道:「好,洒家瞧他們能挨多久!走,去儲艙看住淡水糧食。」與哈裡斯揚長去了。 柳鶯鶯聽得這話,心裡咯噔一響:「糟了,我百密一疏,卻忘了『民以食為天』。沒了淡水糧食,如何挨得下去……」轉念又想:「大不了魚死網破,大家都不活了……」一陣心灰意冷,回眼向花曉霜看去,只見她盤膝而坐,正依梁蕭所傳心法,運功驅毒。花生則目視大海,神色茫然。柳鶯鶯輕歎口氣,心道:「他們都不著急麼?人傻自有人傻的好處,總能少許多煩惱……」此時平靜下來,又想起梁蕭,心中悲不可抑,背著二人,以臉促膝,低低啜泣起來。 這般僵持了半夜,北風更烈,呼呼作響。賀陀羅拆下三塊甲板,當作船槳,與哈裡斯、阿灘奮力向南劃動。但船體龐大,巨鯨尚且不能掀翻,何況逆風而行,三個人擺弄到東方發白,卻是白費氣力。眼看大船離陸地愈來愈遠,賀陀羅大是後悔。早先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船上水手一一抓斃,丟入海中,到這時候,卻又不禁心想:「早知如此,就該留下幾個,人多勢眾,或能濟事……」三人無可奈何,返回 前艙,忽又發現羅盤被人砸爛。要知大海微茫,難辨南北,白日也就罷了,夜裡沒有羅盤,決難航行。賀陀羅氣急敗壞,風度盡失,想要破口怒駡,但柳鶯鶯與雲殊都有可疑,不知罵誰才好,出言相詢更是不便,若弄得人盡皆知,豈不大長敵人志氣。氣悶半晌,決意占住儲倉,斷了對頭水糧,再作計較。 如此又過一日,賀陀羅幾度偷襲,均被柳鶯鶯發現,無法得手。雲殊與趙咼住在後艙,趙咼厭惡雲殊,成日哭鬧。雲殊勸解不得,只好狠起心腸,不加理睬。他存心令賀陀羅大海迷航,夜裡覷機震毀羅盤,並偷人儲倉,取了數日水糧,伺機逃生。賀陀羅一來全心對付柳鶯鶯三人,無暇他顧,二來害怕逼迫太甚,雲殊來個玉石俱焚,與趙咼同歸於盡,是以也不與他為難,間或還送去少許清水乾糧,花言巧語,誘使雲殊變節。雲殊清水照喝,乾糧照吃,但對投降之言,絕不理會。 這一日一夜,柳鶯鶯三人粒米未進,饑腸轆轆,口中焦渴。未到午時,花生饑火沖上來,忍不住嚷道:「不好啦,俺要死啦。」柳鶯鶯道:「好端端的,你說什麼屁話?」花生哭喪著臉道:「俺要餓死啦!」柳鶯鶯道:「男子漢大丈夫,就會說這樣沒出息的話麼?」 花生道:「俺是和尚,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柳鶯鶯恨聲道:「你不是和尚,你是禿驢,再嚷一聲,我便把你當驢宰了吃,你怕不怕?」花生不驚反喜,吞了口唾沫道:「說得是,把白毛驢兒殺了,倒能吃幾頓好的。」花曉霜驚道:「那怎麼成,快雪那麼好!」花生道:「哪把狗兒殺了也成,挨一頓算一頓。」曉霜落淚道:「白癡兒是蕭哥哥從小養大的 ……」花生覷了胭脂馬一眼,未及說話,柳鶯鶯早已喝道:「你敢打胭脂的主意,我叫你好看。」花生不由發起狠來,叫道:「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們都有道理!」說著一拳捶下,將船板打了個洞,柳鶯鶯焦躁起來,罵道:「你再嚷嚷,我丟你下海淹死。」花生氣道:「淹死卻也好些,萬萬不要餓死,俺師父說:」寧做飽鬼,不為饑漢『,肚裡空空的,死得忒難受啦。「此時賀陀羅遠遠聽到,心中暗喜,立馬叫阿灘取來幹肉美酒,當著三人大吃大嚼,連連稱好。花生看得口水長流,賀陀羅舉起一塊肉脯,晃來晃去,笑道:」 小和尚想吃麼,要吃就過來!」 花生大吞了口唾沫,禁不住站起身來,邁步便要上前。柳鶯鶯一驚,叫道:「花生,不許過去。」 花生聞聲止步,望瞭望賀陀羅,又望著花曉霜,問道:「曉霜,你跟俺過去好麼?」 花曉霜搖頭道:「我留在這裡陪柳姊姊,花生,你真餓得狠了,就過去好了!累你跟著受苦,我也萬分地過意不去。」花生聽得這話,彎眉一蹙,露出躊躇之色,徘徊數步,忽然一拍屁股,又轉回來,悶聲說道:「罷了,你不過去,俺也不去啦。」柳鶯鶯松了口氣,戳了他一指頭,罵道:「小餓鬼,算你還有良心。」想到方才的驚險,眉眼早已紅了。賀陀羅誘惑不得,連罵三聲「賊禿」,恨恨去了。柳鶯鶯忖道:「這次好險,小和尚挨得過一次,未必挨得過二次。」忽聽卿唧喳喳,鳥聲喧囂,抬頭望去,卻是一群海鳥,在船上盤旋。柳鶯鶯心念一轉,面露喜色,取出「遁天爪」,飛擲而出,嗖得一聲,白羽紛飛,竟將一隻鷗鳥淩空抓了下來。 柳鶯鶯接住鳥兒,取出匕首,割斷鳥頸,喝了口血,遞給曉霜,叱道:「把嘴張開。」 花曉霜露出驚怖之色,急往後縮,柳鶯鶯粉面一沉,撲上前,捏開她口,將鳥血強行灌人,花曉霜只覺口中腥鹹,胸中翻騰不已,轉身便吐。柳鶯鶯本就煩躁已極,見狀怒道:「作死麼。」抓住花曉霜,舉手便要毆打,忽見她滿臉淚水,楚楚可憐,終於放手歎道:「傻丫頭,你不吃不喝,怎麼與惡人鬥,怎麼給梁蕭報仇?」花曉霜滿臉是淚,蜷作一團,顫聲道:「我不想報仇,我……我只想跳進海裡,一了百了……」柳鶯鶯見她哭得可憐,胸中一酸,撫著她秀髮,慘笑道:「梁蕭從捨不得你受委屈,若你當真死了,他九泉之下也不會歡喜的。」花曉霜身子一顫,撲人她懷中,放聲哭道:「姊姊,其實曉霜明白,蕭哥哥喜歡的是姊姊,可……可我就是離不開他,我什麼都可不要,什麼都不在乎,但一想到與他分開,我便難受得很,離開爹爹媽媽,我沒這麼難受,師父去世的時候,也沒這麼難受……我心裡好苦,比死還苦,姊姊……這樣活著,真的好辛苦……」柳鶯鶯感同身受,心如刀割,忍淚歎道:「傻丫頭,別說傻話。」花曉霜泣道:「我說得都是心裡話。 蕭哥哥最重情義,別人對他好一天,他便會對那人好一輩子;他不肯讓你難受,也不肯讓我委屈,只好自己暗地裡受罪……「柳鶯鶯搖頭道:」他不知道這樣優柔寡斷,只會讓大家加倍難受麼?「花曉霜呆然半晌,淒然道:」是啊,可他就是這樣的人,倘若他能活過來,我定然走得遠遠的,永遠也不見你們,再也……再也不讓你們難受……「但想大海茫茫,梁蕭絕無生理,不由大放悲聲,淚水將柳鶯鶯的衣花曉霜滿臉是淚,蜷作一團,顫聲道:」我不想報仇,我……我只想跳進海裡,一了百了……「衫濡濕一片,柳鶯鶯撫著她背,默然不語。 花曉霜哭了一陣,心力交瘁,沉沉睡去。柳鶯鶯幽幽長歎,站起身來,眺望無邊海水,忽地想道:「倘若梁蕭真能活過來,我就算立時死了,也是情願,無論他做了什麼,無論他怎麼對我,我也不與他拗氣,就算他要娶這個小傻瓜,我也由他,不讓他為難……」想到此處,不覺癡癡流下淚來。過了半晌,她拭去淚水,回望曉霜,心中又是一酸:「傻丫頭胸無城府,又弱又笨,若是孤零零的,定會受盡惡人欺辱。難怪梁蕭在時,不惜與我翻臉,也要呵護她。」換作日前,這些念頭她想也不會想,此時卻順理成章般冒將出來,讓她自己也覺吃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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