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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 天道卷 第九章 龍奔萬里 (下) 此時,淩水月和秦伯符情急關心,也都上了樓來。淩水月未及開口,梁蕭笑道:「釋夫人不必憂心,釋島主只是被封穴道。」伸手欲要解開釋天風的禁制,忽聽釋天風大喝一聲:「慢著。」忽地一個鯉魚打挺,騰地站了起來。梁蕭沒料他這麼快便沖開禁制,不由笑道:「前輩內功精湛,佩服佩服。」釋天風兩眼圓瞪,怒道:「方才是我大意,咱們再比過。」梁蕭道:「島主早先說過,倘若說話不算,便是什麼?」釋天風道:「烏龜就烏龜,我靈鼇島的功夫一半從烏龜那裡學來的,叫做烏龜,也不冤枉。」原來靈鼇島始祖最喜烏龜刺蝟,由二者生息之中分別創出「蟄龍眠」和「仙蝟功」,奠定靈鼇島武學的根基,是以釋天風有此一說。 梁蕭不料他堂堂宗師,卻如此混賴,一時氣結道:「再鬥一場,島主篤定能勝麼?」 釋天風面皮一熱,自忖梁蕭武功與自己不相伯仲,僥倖勝了還罷,再輸一場,可就當真永世不能翻身了,搔頭想想,道:「好罷,武功權且算作平手,咱們再比輕功。」梁蕭分明勝出,卻被他說成平手,端地哭笑不得。淩水月和秦伯符見狀,均想由著釋天風胡攪蠻纏一番,或能扳回一城也說不定,也都靜觀其變。 梁蕭忽地抬眼,望著塔頂,半晌冷笑道:「釋島主,你自在靈鼇島享福,何苦來架這個梁子?惹下我這個對頭,怕是對你靈鼇島沒有好處。」釋天風一怔,啐道:「呸呸,胡吹大氣,了不起麼?」淩水月卻是眉頭大皺,尋思梁蕭武功甚高,釋天風倘若胡鬧太過,豈不是平白給靈鼇島樹下一個空前強敵。略一沉吟,說道:「老頭子,罷了,輸贏有道,你這麼混賴,豈不叫人笑話?」釋天風素來懼內,聽她一說,頓然啞口。梁蕭瞥了淩水月一眼,忖道:「早先你不作聲,非得我疾言厲色,你才肯開口。」 淩水月又道:「梁蕭,老身向你討個情兒,還請瞧老身面皮……」梁蕭搖頭道:「不必了,花曉霜不來,我絕不放人。」淩水月被他堵住話頭,頗感狼狽,卻聽釋天風大聲道:「籍丫頭怎麼能來?她……」淩水月、秦伯符又驚又急,淩水月叱道:「老頭子你胡說什麼?」釋天風慘遭河東獅吼,忙將話吞進肚裡,撓了撓頭,大為迷惑。 梁蕭觀顏察色,心中疑竇叢生:「曉籍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是被囚禁,不能出宮?還是重病在身,難以成行……」他左右猜測,一時心亂如麻:「這事頗有蹊蹺,怕只怕我在這裡耽擱一日,曉霜便多受一日痛苦。好!你們不讓她來,我便直搗天機宮,用花鏡圓做人質,一個換一個。」心意已決,他轉向釋天風,微微一笑,道,「釋島主方才說要比輕功,可是當真?」釋天風精神陡振,笑道:「比輕功你篤定要輸。」梁蕭一點頭,道: 「好,就比輕功。」釋天風忽得意外之喜,叫道:「不混賴麼?」梁蕭道:「島主事後不混賴,想也無人混賴!不過,比法須得由我來定。」釋天風興致勃勃,探身問道:「怎麼個比法?」 梁蕭道:「比腳力,自此出發,誰先到天機宮,便算誰贏。」除了釋天風,眾人無不吃了一驚。淩水月插口道:「這麼遠……」梁蕭不待她說完,搶著道:「若我輸了,孩子給釋島主;倘若島主輸了,不得再插手我與天機宮的梁子。」他也知釋天風乃是生平強敵,自己此番勝得僥倖,若不能叫他心服,屆時天機宮中徒增變數。莫如再勝一場,叫他無話可說,退出紛爭,自己也好專心與天機宮諸大高手周旋。 釋天風並無主見,掉頭望著妻子,淩水月尋思道:「天風輕功無對。梁蕭舍長取短,正合我意。只不過,長途奔走太費精力,天風年事已高,梁蕭卻當盛年,追逐已久,難言勝敗。但眼下別無他法,說不得,只好擔些風險。」當即微微頷首,釋天風心上一喜,轉頭笑道:「梁小子,就這麼說定。」淩水月道:「今晚大家也都累了,明朝出發如何?」 梁蕭點頭應允。 定下賭約,釋天風三人下了鐵塔,秦伯符將群豪遣散了,一行人就在「九曲閣」住下。梁蕭在塔頂盤膝打坐,涵養精力。次日淩晨,雨歇天青,東方微白,梁蕭用過乾糧,下了鐵塔,風憐也帶上花鏡圓,跨了火流星,在塔下相候。 稍待片刻,釋天風夫婦與天機宮諸人也都到了。眾人相見,更無多話,乘船渡過黃河。踏上河岸,兩大高手拔足便走,端端逝如驚電,瞬息間便只見兩個小點。淩水月見二人並駕齊驅,難分高下,心中微凜,取勝的把握又減了幾分。 風憐見狀,催馬趕上。諸人早巳商議了調虎離山之計,欲趁梁蕭被釋天風纏住,搶下花鏡圓,孰料火流星不待眾人出手,早已潑喇喇一陣疾跑,奔出數十丈外。眾人大驚,拍馬緊追,但火流星何等腳力,片刻間人馬無蹤,只留下嫋嫋輕塵。淩水月和秦伯符相顧駭然,均想:「這梁蕭算無遺策,說不定這次比鬥輕功也有必勝之法,我等恐怕中了他的狡計?」 風憐趕出一程,迫近前方二人,釋天風聽到蹄聲,回頭笑道:「這匹馬跑得挺快,莫要被它追上了?」說著加快腳程,梁蕭見風憐趕來,再無顧慮,催動內力,咬住釋天風不放。二人一馬沿路飛奔。釋、梁二人均已知曉對方虛實,情知來日方長,短途間難分勝敗,是以餓了同吃,倦了就睡,遇上風雨也各自覓地躲避,並不十分緊急。忽忽行了七八日光景,長江滾滾,已然在望。 抵達江岸,風憐要看江上風景,眾人便即停步歇息。梁蕭極目眺望,但見遙山聳翠,遠水翻銀,船舶往返,鷗鷺齊飛。想起當年那場血染大江的鏖戰,宋元兩軍無數生靈埋骨江底,而今眼目下,卻已不見了血火滿江、屍骨斷流的影子,便似那場爭奪天下的大戰不過南柯一夢,須臾成空,唯有這條長江逝水,無語東流。傷懷之際,忽聽釋天風嘟嚷道: 「晦氣晦氣,兩個小崽子囉哩囉嗦,這些窮山惡水有什麼好瞧的?」梁蕭回頭望去,但見風憐騎在馬上,和花鏡圓指點江山,縱情說笑。釋天風則背著雙手,踱來踱去,一臉不耐。梁蕭心道:「此老精力矍鑠,奔走已久,也不見疲憊;過江之後,恐怕還有一場好比。」 釋天風踱了半晌,不由著起惱來,嚷道:「不等了。你們不走,我過江去了。」瞧得附近有船停靠,跑過去抽了一根竹篙,折斷一截,飛身踏上,使出「乘風蹈海」的輕功,在江面上滑出兩丈。風憐驚道:「師父,不好,這老頭兒本事太大,咱們快尋船過江去。」 梁蕭含笑不語,尋思道:「用這法子過江,原也不難,但步人後塵,算不得本事。」 一轉念,取來兩根竹篙,握在雙手,左手竹篙一撐,篙身忽屈忽直,將他淩空送出三丈。梁蕭右手竹篙探出,嗖地插人江中,竹節虛心,浮力甚大,乍沉又浮,梁蕭借力一個筋斗,又縱出五丈,右手竹篙複又探出,竹篙沉浮之間,再將他送出三丈。兩根竹篙這般此起彼落,遠遠望去,梁蕭便似一隻長腿鷺鷺,在茫茫大江上恣意行走。釋天風回頭一瞧,不禁脫口叫道:「梁小子,好手段!」 這二人各逞神通,橫渡長江,江上船夫漁翁盡已瞧得傻眼,只望著那兩人飛逝如電,你追我趕。梁蕭手中竹篙使得興發,突地後發先至,從釋天風頭頂掠過,左篙一撐,當先落到南岸。釋天風尚在江中,見狀面色灰敗,嚷道:「罷了,小子,算老夫折了一陣。哼,你既然上岸,幹麼不先走一步。」說話聲中,也飛身上岸。 梁蕭笑道:「我徒兒還沒過江呢!再說釋島主一根竹籬便能渡江,不才卻用了兩根,可說占了老大便宜,高下之別,明眼人一瞧便知。」這一番馬屁拍得釋天風心花怒放,捋須笑道:「說得是,小子你武功不壞,見識更加了得,這麼一說,老夫確是厲害那麼一些兒。」他一時高興,邊說邊拍了拍梁蕭肩頭,梁蕭知他性直隨便,瞧他伸手拍來,也不躲閃,泰然受之。 不一陣,風憐二人乘渡船過來,見岸上二人談笑歡洽,都覺驚奇,只聽釋天風大聲道:「說起來,方才你手裡兩根竹竿,行動遠為方便,在江心使招槍法,給我兩篙,老夫躲閃之間,腳下慌亂,非得撲通一聲落水不可。故而這勝負之數,還需仔細推敲。」梁蕭笑道:「不然,倘若釋島主折下竹節,當作暗器,按鏢法給我兩記,我這兩根竹竿勢必折斷,豈不也是撲通一聲,落水無疑麼?」 花鏡圓聽得好笑,接口唱道:「老烏龜,大烏龜,撲通撲通落下水。」釋天風腦子糊塗,但這罵人話兒卻還分得清楚,當即兩眼一瞪,說道:「我抓過你就這麼一擲,包管你也撲通一聲,變成一個活脫脫的小烏龜。」花鏡圓瞧他眉眼兇狠,心裡害怕,吐了吐舌頭,躲在風憐身後。 一過長江,路途便已過半,兩人各自加快腳程。釋天風年紀雖邁,但天賦異稟,氣息悠長,較之少年人不遑多讓;梁蕭無論內功外功,都是如日中天,一時旗鼓相當,誰也拉不下誰。 行了數日,抵達錢塘江畔,梁蕭駐足江邊,挽起衣衫,向著浩浩江水拜了三拜。眾人不解其意,都覺詫異,釋天風多嘴詢問,梁蕭卻是神色慘淡,一言不發。釋天風撓頭半晌,猛然醒悟道:「好哇,梁小子你向江神默禱,助你取勝,是不是?」梁蕭還未答話,卻見釋天風面向著東方,雙手抱拳,恭恭敬敬唱了個諾,不由怪道:「釋島主這是作什麼?」 釋天風嘿然不語。梁蕭眉頭一皺,正要作罷,釋天風見他不加追問,反而憋不住了,說道:「梁小子,我給你說,方才老夫向東海海神許願,倘若此番勝出,定以烏牛白馬答謝,嘿嘿,你那江神不過芝麻大小個官兒,怎比得上海神的官大?」言下搖頭晃腦,甚為得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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