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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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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心人記著,就會發現,這一年,正是他來這裡的第四十個年頭。四十年的日出日落,搏風擊浪,他終於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一靈很悲傷,卻又不知該怎麼辦。他今年十六歲,要懂事不懂事。但有一件事他心裡很清楚,師父,很快就要離開他了。 他還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師父的身子,似乎在不停的往身後的大青岩裡面鑽。大青岩堅硬若鋼,鐵傢伙砸上去,僅留下幾點印子,但大青岩在大拙瘦弱的身子面前,卻退縮了,無聲無息的往裡陷進去。 終於有一天,大拙的身子,完完全全的嵌進了大青岩裡。 這一夜,月色如霜,青濛濛的江面上,江水安靜了許多,水流嗚咽,就象在歎息。 大拙讓一靈坐在自己面前。 「孩子,我很高興,你長大了。」他蒼老潮濕的眼神裡,有著無邊的慈愛和欣慰。 「你是個孤兒,我只知道你姓王,一靈是我給你取的,是法名,將來你要還俗,也可以做你的名字。」 「今夜我就要離開你了,孩子。我活了一百零八歲,前半生殺人如麻,後半生救的人,我也沒數過,不知能不能贖我的罪孽。呆一會兒,看來接我的,是佛祖,還是江中的這十八個小鬼,就知道了。」說著,他輕輕的笑了一聲。 一靈淚如泉湧:「不,師父,你不能離開我,不會的。」 大拙微微笑了:「孩子,這是佛祖的旨意,師父雖然離開了你,但師父的許多東西,卻都留在了你的身體裡,因此也可以說,師父並沒有離開你。」 一靈眼淚簌簌的往下落,要明白,卻似又不明白。 大拙看著他稚嫩無助的眼光,歎了口氣,道:「一靈,今天你捨不得我,但日後,你說不定會恨我的,恨我留在你身體裡的那些東西,帶給你無窮的煩惱。不過那也說不定,人是會變的,何況你還小,一切都還沒定型。你是恨我還是感激我,再過兩三年就知道了,不過我希望你還是恨我的好,否則……。」他沒有說下去,抬頭看著天上的冷月,過了好一會,又微微的歎了口氣。 一靈怔怔的看著師父,師父話中的意思,有許多他都不懂。經年搏擊江浪,十六歲的他,體格雄壯猶勝過一般的壯年漢子,但居處一隅,行善積德,心地純樸,較之市井中十一、二歲的小兒,只怕還要單純得多。話中的機鋒若是太多,他就實在是弄不明白了。 「不,師父。我決不會恨你的。」他的話斬釘截鐵,正是熱血少年常有的語氣。 大拙轉過眼光,看著他,露出慈愛的笑意。 「好吧,孩子,不管將來會怎麼樣,我先交待你一些事情。」他的神色突然變得莊重無比,一靈坐正了身子,凝神聽著。 「明天,你動身往北,到少林寺去,見到他們的主持方丈,問一個人,大愚禪師,看他死了沒有。大愚若是沒死,你想法見到他,將『苦海神燈』演給他看,看他有沒有破法。」 「苦海神燈?那是什麼?」一靈皺起了眉頭,但隨即腦中突然電光一閃,一些奇怪的姿勢突然冒了出來。這些姿勢非常的古怪,或者說好笑,他如果不是癲了,好好的,絕不會做這些樣子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一靈對自己腦子裡突然出現的古怪現象驚訝無比,張大了嘴,呆呆的看著師父。 大拙也正在看他,眼光猶如兩道冷電,好象直要看到他心裡去。一靈又吃了一驚,他從來沒見過師父有過這樣的眼光。 他驚訝莫名的樣子。全落在了大拙的眼裡,大拙笑了,眼光又變得蒼老、慈愛。 「孩子,不要怕,師父一生的積累,都轉到了你體內,東西多了,可不止這一點。」頓了一頓,又道:「不管大愚有沒有破法,你都回來,回到江上來,伴著師父,你腦子裡的那些東西,只要不受到激發,不會自動冒出來,就讓它們跟著你,自生自滅吧。這是天意,沒有辦法的事情。」 大拙停了一會,又道:「如果大愚死了,你就到泰山去,等到明年的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日子,天下英雄聚會泰山之頂,你注意看著,有沒有一隻巨大的金鷲飛來,如果有,你將『回頭是岸』演給騎金鷲的人看,看她能不能破。如果沒有,你還是回來,伴著師父。」 大拙說到「回頭是岸」,一靈腦中立即湧現出一些持劍的姿勢,他從來沒有見過劍,但他覺得,這些姿勢非常的優美,如果自己使出來,一定非常的好看。 大拙側頭看著遙遠的天際,緩緩的道:「她是一定會來的,孩子,你這一生,註定不會平凡。」他看向一靈的眼睛,一靈愣愣的眼光裡懵懵懂懂,就象一張白紙,又象一塊璞玉。他搖搖頭:「孩子,你有得苦頭吃了,那些魔頭,哪一個不有一身驚天動地的本事?哪一個又肯輕易服人?受了四十年的委屈,哪一個又不想伸頭吐吐冤氣?唉。」他歎了口氣,遠遠的江面上,竟似乎也起了一層淡淡的皺紋。 大拙閉上眼睛,良久,不再說話。 月到中天。 大拙突然睜開眼睛:「阿彌陀佛,一靈,到江邊打桶水來。」 「哦。」一靈應了一聲,起身打水,心裡奇怪,想:「師父要水幹什麼?」 到江邊,方沉下桶子去,耳邊突然響起師父慈祥的聲音:「一靈,師父去了。師父給自己造好了墳瑩,你灑上江水,也就成了。明日太陽出來,你就走吧,一靈,好孩子,好自珍重。」 「師父。」一靈一聲痛叫,翻身撲回,他的身子猶如閃電,只是他自己並沒有覺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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