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流水迢迢 | 上頁 下頁 |
| 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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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郊七八裡處,有一片墳地。這日巳時,一名藍衫女子提著一籃祭品,在一座土墳前盈盈拜倒。 她身形纖柔,眉眼清雅如空谷幽蘭,面容有著一種幽靜而抑鬱的美麗。她在墳前磕下頭去,輕聲道:「外公,外婆,霜喬來看你們了。」 她慢慢拔去墳上的野草,邊拔邊道:「外公,外婆,母親臨終前千叮嚀萬囑咐,要霜喬一定來看看你們,給你們磕頭,也要想辦法找到小姨。但霜喬實在是不願意踏入這個肮髒的塵世,霜喬想一輩子留在鄧家寨,過平淡而清靜的生活。所以一直未能來看你們,還請外公外婆原諒霜喬。」 她身形移到墳的另一面,這才發現墳邊竟還擺著一些祭品,一愣過後她面上浮現驚喜之色,喃喃道:「難道是小姨?」眼見祭品中的果品還十分新鮮,她『騰』地站了起來,四顧望去,忍不住高聲喚道:「小姨!」 山野風大,她的聲音遠遠傳了開去,卻不見回音。 藍衫女子有些洩氣,在墳前坐了下來,忽想起另一個嬌麗面容,恨恨道:「死丫頭,可別讓我逮到你!」 黃昏時分,藍衫女子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京城的大街上走著,看到酒樓或是賣首飾的店鋪就進去相詢,大半個時辰下來,毫無結果。 她越想越是生氣,眼見天色漸黑,只得尋到一家客棧,正待進門,一陣驚呼之聲,一匹駿馬由大街盡頭疾馳而來,人們紛紛躲閃,藍衫女子微一皺眉,身形晃動,向旁一避。 那馬兒馳至客棧門口,忽然立起前蹄,馬上之人『啊』地驚呼,向旁甩落,重重撞上藍衫女子。 藍衫女子猝不及防,被墜馬之人撞倒在地,按住左腿痛呼出聲。那人爬起,急忙道歉,抬頭與藍衫女子目光相觸,又連聲告罪。 藍衫女子左腿劇痛,卻也知對方是無心之舉,不便責怪,她不願與陌生年輕男子說話,一瘸一拐,便欲步入客棧。 落馬的青衫公子忙追了上去,行了一禮道:「這位姑娘,一切都是在下不對,不知姑娘可願給在下一個贖罪的機會?」 藍衫女子側過身去,冷冷道:「不必了,請你讓開。」 青衫公子作揖道:「姑娘,在下害得姑娘受傷,若是姑娘就這樣走了,豈不是陷在下於不仁不義的境地。在下願延請名醫,替姑娘診傷,還請姑娘成全,如若不然,在下便只有一頭撞死在這裡,以免做那不仁不義之人。」 藍衫女子覺這人有些迂腐,卻也是一片誠心,正猶豫間,旁邊的一名大嬸開口道:「姑娘,就讓這位公子請大夫替你診治診治吧,年紀輕輕的,腿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旁邊的人也紛紛附和。 藍衫女子也感左腿劇痛,便輕輕點了點頭。青衫公子大喜,轉頭見自己的幾個僕人趕了上來,忙命僕人尋來馬車,藍衫女子被那大嬸扶上車,青衫公子命僕從趕著馬車向城西『回春堂』行去。 裴琰安排好一切,便『告病休養』,除去夜間回慎園寑宿,其餘時間便呆在西園,與崔亮把酒暢談詩歌詞賦、天文地理、子史經集。 他二人聊得十分痛快,江慈卻是滿肚怨氣。裴琰不令其他侍從進西園,侍候這二位公子哥的重任便落在了她一人身上。偏裴琰又是個十分講究之人,一時嫌茶水不乾淨,一時道文墨不合規矩,一時又說熏香用得不對,將江慈支使得團團轉。不過,裴琰倒是未對她的廚藝挑三揀四,縱是江慈只弄兩個家常小菜,他也吃得津津有味,胃口極佳。 幾日下來,江慈竟未有一刻停歇,若是依她往日性子,早就甩手而去,臨去前還必要狠狠整治這大閘蟹一番。可現在命懸他手,那毒藥只他一人能解,也只好忍氣吞聲,心中盤算如何才能哄得大閘蟹高興,放鬆守衛,溜出去一趟,實施自己的計策才好。 這日亥時,夜色漸深,裴琰仍未離去,反而畫興大發,命江慈磨墨。江慈累了一天,強撐著立於一旁,有氣無力地磨著墨,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裴琰抬頭看了她一眼,眸中笑意漸濃:「江姑娘得練練功了,這個時辰就精神不濟,定是內力太淺。」 江慈在心中暗咒,擠出一縷笑容道:「我這懶笨之人,與相爺自是無法相比的,相爺好比是那烏騅駿馬,能日行千里,我就是長四條腿,也追不上相爺的。」 裴琰一笑,正要說話,安澄進來,瞄了一眼江慈,束手而立。 裴琰放下畫筆,端起茶盞飲了一口,眉頭一皺:「你這燒水用的可不是楠竹,倒像是煙木,一股子煙熏氣,去,重新燒一壺過來。」 崔亮飲了一口,笑道:「我倒覺得沒什麼區別。」 江慈見裴琰眼神淩厲地望著自己,只得噘著嘴走了出去。 她自是將大閘蟹罵了無數遍,撐著眼皮劈好楠竹,燒好一壺水,拎著銅壺過到正屋,剛一踏過門檻,見裴琰笑吟吟地望著自己:「我要去聽戲,你去不去?」 二三、步步為營 江慈這幾天日思夜想的便是如何出一趟相府,聞言大喜:「我去!」 裴琰微笑道:「那你去換過裝束。」 江慈將銅壺往地上一頓,鑽到自己房中,手忙腳亂換過小廝裝束,將頭髮胡亂塞到小帽裡,又抱著個布包奔出來,見裴琰的身影已到了園門口,忙趕了上去。待出得西園,到了相府西門,她才發現崔亮並未同行,忙問道:「崔大哥不去聽戲嗎?」 裴琰雙手負在身後,看了她一眼:「他傷剛好,得靜養。」 見西門前停著的是一輛普通的雙轅烏篷馬車,江慈覺得有些奇怪。隨著裴琰登上馬車,車廂不大,裴琰上車後見江慈緊抱著那個布包,問道:「這是什麼?」 「素大姐的衣裳,我拿去還給她。」 裴琰一笑:「誰說我們要去攬月樓的?」 江慈『啊』地一聲叫了出來:「不是去攬月樓聽戲嗎?」 「是去聽戲,不過不是去攬月樓,你道京城只有攬月樓的戲曲才好嗎?李子園的花旦也是不錯的。」 江慈大失所望,原還指望著能到攬月樓見到素煙,想辦法讓她替自己傳個要緊話,未料竟不是去攬月樓,轉瞬想起崔大哥並未同行,又想到是和這大閘蟹單獨相處,遂面上堆笑:「相爺,我有些不舒服,還是不去聽戲了。」 裴琰閉著眼,並不回答。聽得外面駕車人馬鞭山響,馬車就要前行,江慈莫名地有些害怕,道:「相爺,我先回西園了。」說著掀開車簾,便欲跳下馬車。 裴琰睜開眼,右手急探,揪住江慈的後領將她往後一拖,馬車卻于此時向前行去,一拖一帶,江慈直跌入裴琰懷中。 此時已是深秋十月,白天又下過一場大雨,夜風帶著寒意,從掀起的車簾外直撲進來。江慈著的是小廝衣裝,有些單薄,被這風一吹,不由打了個寒噤。 裴琰眉頭微微一皺,捏了捏她的左臂,有些不悅:「沒有夾襖就說一聲,自會有人給你置備,穿成這樣跟我出去,倒象我相府虐待下人似的。」 江慈從他懷中掙出,瞪了他一眼,怒道:「我可不是你的下人。」 裴琰一笑,悠悠道:「是嗎?我怎麼記得某人某夜在映月湖邊說過,要為奴為婢,以報我救命之恩的。」 江慈心中惱怒,卻也知不便逞口舌之利,這大閘蟹無緣無故帶自己出去聽戲,只怕不懷好意,偏性命捏於他手,不得不從。她腦中胡亂想著,身子慢慢向後挪移,下意識想離這大閘蟹遠一些才好。 裴琰輕哼一聲,不再說話,靠住車壁,閉目養神。 江慈心中想了又想,終開口道:「相爺。」 「嗯。」裴琰也不睜眼,低沉應道。 「那個,我們能不能去攬月樓聽戲?我只想聽素煙姐姐的戲。」 「你真想聽素煙的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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