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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是,也不知她現在在哪裡,什麼時候才來找我,若是――」江慈緩緩低頭,停住話語。

  「若是什麼?」裴琰見江慈發愣,猛然湊到她耳邊大聲問道。

  江慈驚醒,捂住耳朵怒道:「若是我認了人,拿瞭解藥,死也不在你相府等她,我直接回鄧家寨!」說完跑回房中,大力將門關上。

  裴琰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個細白玉瓷瓶,放在手中掂了掂,眼睛微眯,望向院中被雨點打得東搖西晃的枯竹,自言自語道:「看來真的要下雪了。」

  江慈掛念著下雪,這夜睡得便不踏實。半夜時分,聽到窗外唦唦雨聲漸小,估摸著開始下雪,著好衣衫,又將裴琰給她的那件狐裘披上,輕手輕腳走到廊下。

  寒風夾著雪的清新之氣撲面而來,院中己是白濛濛一片,銀絮飛舞,映著黑沉的天空,室內桔黃的燈火,如夢如幻。

  江慈慢慢走至院中,仰起頭來,任雪花撲上自己的面頰,喃喃道:「真好,又是一年雪紛飛,明年鄧家寨的收成應該會好一些。」

  她輕輕踏著積雪,想起一事,有些擔憂,自言自語道:「師姐下山時,不知有沒有將三丫它們托給二嫂子照看,這大雪天的,可別凍壞了它們。」

  東面牆頭傳來一聲輕笑,江慈一驚,抬頭望去,只見一人披著灰色狐裘立于牆頭,容顏清俊,正是日間見過的那位南宮公子。

  南宮玨由牆頭躍下,拂了拂身上的雪花,笑道:「小丫頭,你是誰?」

  江慈笑道:「這位大俠,你又是誰?為何于這大雪之夜,行屑小之事,做翻牆之人?」

  南宮玨一愣,裴琰大笑出房:「玉德莫小看了這丫頭,牙尖嘴利得很!」

  南宮玨視線掃過江慈身上的狐裘,微微一愣,裴琰步了過來:「玉德是想聯榻夜話,還是圍爐煮酒賞雪?」

  江慈搶道:「當然是圍爐煮酒賞雪來得風雅!」

  裴琰右手輕揮,江慈笑著跑進廚房,準備好一應物事,端到廊下,又剔亮了屋內外的燭火。那邊二人己圍著炭爐坐定,江慈將酒壺溫熱,替二人斟滿酒杯,又跑到廚房,準備做兩個下酒菜。

  南宮玨望著江慈背影,笑道:「這件銀雪珍珠裘,是御賜之物,少君倒捨得送人!」

  裴琰側靠在椅中,酒杯停在唇間,眸中精光微閃:「沒人發現你過來吧?」

  「你放心,我輕功雖比不上你,但能跟蹤我而不讓我發覺的人,這世上也沒幾個。」南宮玨微啜一口,歎道:「有時倒也羡慕你這個相爺,至少這西茲國的美酒,我就不常喝到。」

  「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上一些。」裴琰微笑道:「你只別又喝醉了,掉到枯井裡睡上三天三夜。」

  南宮玨失笑道:「少君總拿這件事來糗我,小心你將來娶了夫人,我將你從小到大的糗事在弟妹面前揭個夠!」

  二人說笑一陣,裴琰挪了挪身子,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瞥見江慈端著兩碟菜過來,微笑道:「你動作倒快。」

  江慈將菜擺上紫楠木幾,拍了拍手:「好了,你們慢慢喝,我去睡覺。」

  裴琰看著江慈邁入房中,轉頭替南宮玨斟上酒,緩緩道:「高氏最近有何動向?」

  「沒啥動靜,只章侑從高成那裡回來,在河西府呆了三天,去了一趟高府,看來莊王這次是令其一定要爭下這盟主之位。」南宮玨夾了筷爽脆肚絲送入口中,連連點頭:「少君找的這個丫頭不錯,你有口福了。哪買來的?我怎麼碰不到這種好事?」

  裴琰唇邊浮起笑意:「嶽世子這回幫了我們的忙,不過他也不懷好意。」

  「風昀瑤那丫頭裝得倒挺象,少君也肯冒險讓那青蛇咬上手腕,我雖知道你硬氣功不錯,可也捏了一把汗。」

  裴琰悠悠道:「攪亂武林大會雖是聖上的意思,但嶽世子要插上一手,這事可不能讓聖上知道,不演這場戲,怎能消他的疑心。今天在場的人,不定誰就是聖上派來盯著我的。」

  「這樣一來,風昀瑤是必定要進議事堂的,加上我和袁叔,剩下的五個,少君打算怎麼安排?」

  裴琰眯眼望著院中飛舞的銀雪,緩緩道:「章侑和史修武,不能讓他們當盟主,但得讓他們進議事堂,少林的宋宏秋是董學士的人,也得讓他進,這樣不但可以削了他們的兵權,還可以讓他們三方鬥起來。」

  「嗯,還有兩個呢?」

  「破情脾氣暴燥,但武功高強,讓她進議事堂,保證議事堂以後會十分熱鬧。」裴琰微微而笑。

  南宮玨拍案而笑:「虧少君想出這麼個制衡的法子,又算准了這些人會上鉤!」

  裴琰冷笑一聲:「他們個個都想當盟主,又個個怕當不上,要聽別人的指令,自然是樂見議事堂的設立,人人來分一杯羹。」

  「聖上只怕也是這個意思。」

  「嗯,軍中武林弟子拉幫結派,一直是聖上心頭大忌,加上各武林門派在地方州府橫行霸道,對政令多有干擾,聖上一直想下手清理,我是看准了他的心思,才提出辭去盟主一職的。」

  「這個盟主,實際上是個燙手山芋,誰當了誰難受,可笑那些人都看不清這一點,從明日開始,武林就要大亂了。」南宮玨悠悠道。

  「聖上要的就是這個『亂』字,為爭盟主和議事堂主之位,不但各門派之間會陷入爭鬥,弟子之間也會起內訌,這樣,聖上就不用擔心武林勢力坐大,重演開朝一幕。至於我們,就等著看好戲吧。」

  「最妙的是,這議事堂將會是日後武林中矛盾的根源所在,怕是一件事情也議不成的。」

  裴琰呵呵一笑:「日後還得有勞玉德。」

  南宮玨笑容如朗月清風:「好說好說,我南宮家世代受裴氏重恩,父親去世前也再三叮囑,一定要輔佐少君,這是我份內之事。」

  裴琰微微欠身,與他碰了碰杯,道:「在我心中,倒不在意這個,咱們從小打出來的交情,才是最重要的。」

  南宮玨歎道:「是啊,當年父親把我送到這長風山莊,我看你比我還小,心中著實有些不服氣,不過那些架倒也沒白打。」

  二人相視一笑,裴琰微喟道:「這些年,你一直替我盯著高氏,少在人前露面,也無人知道你我的關係。現在一入議事堂,可就沒有清靜日子了,往後,只怕更多艱險。」

  飛雪乘風湧入廊下,南宮玨眼睛微眯,緩緩道:「不管少君作何決斷,我南宮玨一力相隨!」

  裴琰從椅中站起,慢慢步下石階,負手而立,任飛雪撲上發梢肩頭,良久,輕聲道:「玉德,我總有種感覺,咱們的太平日子,只怕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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