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流水迢迢 | 上頁 下頁 |
| 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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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慈緊跟著安澄等人回到正院「碧蕪草堂」,將裴琰放於床上,裴琰已面色蒼白,雙目緊閉。 安澄是久經陣仗之人,多年從軍,於劍傷急救十分有經驗,他將江慈一推,冷聲道:「你出去!」又喚道:「童敏,你們過來!」 長風衛童敏等人齊應一聲,圍了過來。江慈被擠到一邊,她雙腳發軟,茫然看著眾人圍住裴琰,聽得安澄在吩咐準備拔劍敷藥,覺腦子一片空白,扶著門框,踉蹌著走出房門,又跌跌撞撞走到院中,雙膝一軟,跪于皚皚白雪之中,掩面而泣。 她覺胸口說不出的難受,身子控制不住的發抖,眼前白茫茫一片,偏能很清楚地聽到屋內傳來安澄「壓」「拔」「放」的命令聲。她慢慢抬起頭來,正望向早間自己在院中堆的那個雪人,那用兩顆黑色圍棋子嵌出的眼睛,似乎正笑意騰騰地望著自己。她顫抖著伸出手,抱住雪人,積雪漸漸沁濕她的外襖,也渾然不覺。 不知過了多久,耳中傳來「吱呀」的開門聲,江慈猛然抬頭,急速躍起,卻因跪在雪地中太久,雙腿麻木,又跌坐於地。 她掙扎著站起,安澄由屋中走出,斜睨了她一眼,喚道:「小六!」 一名長風衛過來,安澄道:「按老方子,讓岑管家將藥煎好送來。」 小六領命而去,江慈跛著腳走近,安澄轉身間見到她哀求的目光,遲疑一瞬,冷冷道:「相爺福厚,沒生命危險,你老實點呆著便是。」 江慈大喜,沖前數步:「相爺他――」安澄不再看她,轉身入屋,將門關上。 江慈心中一松,刹時間覺滿院白雪不再那麼耀目,寒風也不再那麼侵骨。她緩緩走到窗前,窗戶緊閉,看不清裡面的情形,她依住窗格,胸口熱氣一湧,淚水成串滑落。 院中寒風漸烈,江慈在窗前佇立良久,終轉身走向廚房。她挑出一些上好的白蓮、瑤柱與鶴草,與淘好的貢米一起放入鍋中,加上水,蓋好鍋蓋,又走至灶下,緩緩坐在竹凳上。 她望著灶膛裡跳躍的火焰,伸出手按住自己那顆劇烈跳動的心,覺自己的手冰冷如雪,偏胸口處如有烈焰燃燒,騰騰跳躍。 灶膛中,一塊燃燒的竹片爆裂開來。「啪」的聲音讓江慈一驚,她忙跳起,將粥攪拌了數下,又坐回凳上,默然良久。眼前的火光侵入心頭,仿佛就要將她燒成灰燼,但胸前被雪水沁濕的地方,又慢慢騰起一層霧氣,讓她的眼前一片迷蒙。 烈焰與迷霧在眼前交織,讓江慈的心一時苦楚,一時彷徨,一時欣喜,又一時隱痛。她將頭埋在膝間,聲音顫抖,喃喃道:「師父,我到底是怎麼了?我該怎麼辦?師父,您最疼小慈的,快告訴小慈,她該怎麼辦?」 待粥熬好,已是日暮時分,又下起了片片飛雪。江慈端著粥從廚房出來,被寒風激得打了個寒噤,她深深地呼吸,又在東閣門前站了片刻,終輕手推開房門。 安澄正守於床前,見江慈端著粥進來,俯身在裴琰耳邊輕聲喚道:「相爺!」 裴琰微微動彈了一下,又過了片刻,緩緩睜開雙眼,以往清亮的雙眼變得有些迷蒙。江慈不敢看他,別過臉去,聽到安澄似是將裴琰扶起,才慢慢走到床邊,低頭見床邊外袍上一灘暗紅,那血刺痛了她的眼睛,手中的粥碗也有些顫抖。 裴琰眯眼看了看江慈,輕咳一聲,江慈驚醒,用玉匙舀起米粥,輕輕送到裴琰口中。 裴琰吃了幾口,喘氣道:「安澄,你先出去。」 江慈手一抖,玉匙磕在碗沿上,聽得安澄將門帶上,她將頭低下,強忍住喉頭的哽咽。這一刻,她極想抬頭,細細看清眼前這人,又想拔腿就跑,遠遠地離開這長風山莊。 裴琰靠在枕上,閉目片刻,輕聲道:「你聽著,我要上寶清泉療傷,這十天,你每天做好飯菜送上來,其餘時間就老老實實呆在這裡,哪裡都不許去,放不放你,等我傷好後再說。」 江慈愣了片刻,仍舊將粥送至裴琰口中,嘴張了幾下,終沒有再說話。 大雪又下了數日,天方徹底放晴。而武林大會也終有了結果,蒼山派掌門柳風最後勝出,榮任新武林盟主,峨嵋掌門破情師太、南宮玨、袁方、風昀瑤、程氏姐妹、少林派宋宏秋、紫極門章侑、南華山掌門王靜之八人入選議事堂。 人選定下之後,又經各派商定,暫定在蒼山選址修建議事堂和盟主閣,由蒼山派出資,若是四年後選出新的盟主,再行決定在何處修建新的盟主閣。 諸事落定,已是三日之後,群雄均聽聞裴莊主劍傷極重,一直處於昏迷之中,遂只能向安澄等人表達一片關切之意,先後告辭而去。 大雪封山,江慈每日送飯上山的路便極難走。為防滑倒,她用枯草將靴底纏住,又用綢帶將食盒綁在腰間,運起輕功,方趕在飯菜變涼之前,送至寶清泉。 寶清泉不但在這嚴冬仍熱氣騰騰,療傷效果也十分顯著,再加上長風山莊的創傷藥方乃獨門秘傳,裴琰一日比一日好轉,面色也不再蒼白。安澄早命人將草廬鋪陳一新,又燃上數盆炭火,裴琰每隔數個時辰去寶清泉泡上一陣,其餘時間便在草廬中靜坐運氣療傷。 江慈按時將飯菜補品送到草廬,裴琰也不與她說話,目光冰冷,還總有著一種說不清看不明的意味。江慈也只是默立於一旁,待他用完,將碗筷收拾好,又默默下山。 裴琰上了寶清泉,「碧蕪草堂」中便再無他人,江慈一人住在這大院中,望著滿院積雪,看著院子上方青灰的天空,心中一日比一日彷徨無助,一夜比一夜輾轉難眠。 這夜,寒風呼嘯,江慈驚醒,她披衣下床,依於窗前,望著滿院雪光,怔怔不語。 雪夜寂靜,廊下的燭光映在雪地上,泛著一團暈黃。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在江慈心中靜靜蔓延,讓她想提步奔上山去,跑到那個草廬之中,看看那雙笑意騰騰的雙眸,哪怕讓他狠狠的欺負一番,也心甘情願;可另一種憂傷與恐懼,又於這衝動中悄悄湧上,讓她不寒而慄,瑟瑟發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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