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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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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昭體內真氣越來越亂,強撐著站起,冷聲道:「少君,子明,你們先議著,我還有事。」說著不再看二人,拂袖出門。 江慈遙見衛昭回了東院,跟了過來,宋俊卻在院門外攔住了她:「大人說不見任何人。」 江慈隱約聽到院內有劍氣之聲,更是擔憂,面上卻笑道:「我昨天忘了樣東西在大人屋裡,現在相爺那邊等著急用,可怎麼辦?」 宋俊曾保護過她多日,知她與衛昭關係極好,雖不明平素飛揚跋扈、乖戾無常的大人為何對這小丫頭另眼相看,卻也知其中必有緣由,正有些為難,江慈已從他身邊鑽了過去。 宋俊攔阻不及,想了想,急忙走開。 江慈奔入院中,但見碎枝遍地,竹葉紛飛。衛昭持劍而立,額頭隱有汗珠,他俊美的面容上,寫滿了深切的恨意和天風海雨般的暴怒。見江慈進來,他呼出一口粗氣,轉身入屋,「啪」地將門閂上。 江慈也不敲門,在門檻邊抱膝坐下,一言不發。良久,衛昭打開房門,江慈笑著站起,跟入屋內。衛昭也不看她,端坐於椅中,沉默不言。 江慈拉過一把椅子,在他身邊坐下,右手撐著面頰,靜靜凝望著他。 長久的沉默之後,衛昭看著碧茜色的紗窗,緩緩開口:「我母親,在我一歲的時候便離開了我。」 江慈輕聲道:「我是師父在路邊撿到的,當時還未滿月,我從來沒見過我的母親。」 衛昭看了看她,眼神柔和了些,低聲道:「那你想不想她?」 「有時會想,主要想她長什麼樣子,很好奇。」 「我倒是知道母親是何模樣。」衛昭呼吸有些急促,停了片刻方道:「聽師父說,我姐姐,和母親長得一模一樣。」 江慈曾於墓前聽他說過,他的姐姐死在他師父劍下,雖不明其中緣由,卻也知對他而言,定是一段慘痛難當的往事,此時聽他這麼說,心中一痛,悄悄地握住了他的左手。 「小慈。」衛昭似是喃喃自語:「我一定要殺了他,要親手殺了他!」 「誰?」 「甯-平-王!」衛昭一字一句咬牙說道,他俊美的五官有些扭曲:「當年率桓軍攻打我月落,殺我父親的是他,後來殺了我母親的也是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江慈覺他的手漸轉冰涼,悄無聲息的歎了口氣,再握緊些,仰頭看著他,輕聲道:「仇該報,你自己的身子,也得保重。」 衛昭轉過頭來,看了她片刻,右手慢慢伸出,撫上了她的面頰。江慈靜靜地閉上雙眸,溫熱的氣息緩慢靠近,沒有了昨夜的掙扎與生疏,溫柔地在她唇上流連,仿似孤獨已久的人在尋求一份慰藉與依靠。 江慈感受著這份溫柔,輕輕地呼吸著。衛昭氣息漸重,眼角余光卻無意間掠過長案前供著的蟠龍寶劍,如有一盆涼水當頭澆下,他猛然將江慈一推,站了起來。 江慈跌坐在地上,抬頭喚道:「三爺。」 衛昭不敢看她,大力拉開房門,走到廊下。江慈跟了出來,她的眼神讓衛昭如有冰棱鑽心,顫抖著道:「你走開!」 江慈靜默地看著他,視線在他腰間停了一下,轉身出了院門。見她離去,衛昭籲出一口長氣,到井中打了一盆涼水,將頭埋在了水中。 她便如這純淨甘甜的泉水,他既不忍心讓滿身的污垢玷污了這份純淨,可又捨不得離開這甘甜的源泉。 他埋頭在水中,無聲地低歎。 輕碎的腳步聲再度響起,衛昭倏然抬頭,江慈手中握著針線,微笑道:「三爺,你的袍子壞了,我幫你補一補。」 不待衛昭回答,她又笑道:「可得收工錢的,我已經身無分文,三爺就行行好,讓我賺幾個銅錢吧。」 見衛昭還是愣著,她將他拉到院中的青石凳上坐下,將線穿好,又仔細看了看衛昭腰間那一道衣縫:「這是上好的晶州冰絲,現在找不到這種絲線,會留下補印,怎麼辦?」 衛昭低頭望向腰間,這才發覺竟是先前裴琰長劍掠過自己身軀時,劍氣割破了白袍,他心頭一凜,目光漸轉森寒。 江慈想了想,笑道:「有辦法了。」她從布包裡再取出一團緋色的絲線穿上,蹲在衛昭身前,針舞輕盈,柔聲道:「可惜不便繡玉迦花,我就繡一枝桃花吧。」 「算了。」衛昭低頭看著她:「再換過一件便是。」 「不行,這件袍子可抵得上普通百姓半年的用度。」江慈話語放得極輕:「可惜『月繡』不能在民間買賣,不然,月落光是靠這項,就可以養活很多人。」 衛昭愣了一下,若有所思。江慈卻又似想起了什麼,笑了出來。 「笑什麼?」衛昭有些好奇。 江慈抬頭仰望著他,笑道:「我笑三爺太好吃,我那天總共才蒸了那麼點桃花糕,自己還沒吃,全被你吃光了。」 衛昭撫上她的左肩,話中帶著幾分愧意和憐惜:「疼嗎?」 江慈搖搖頭,向他微微一笑,又低頭繼續縫補著,片刻後低聲道:「三爺,我想去求崔大哥,讓他幫你看看。」 「不行。」衛昭急促道。 「為什麼?崔大哥是好人,他——」江慈頓了頓道:「他有醫者仁心,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病。」 「不用了。」衛昭淡淡道:「我這病是以往練功留下的後遺症,只要我功力再深些,便會不藥自愈。」 「真的?!」江慈大喜抬頭。 「真的。」 「騙我是小狗。」江慈緊盯著他。 衛昭嘴角淡噙著笑意,目光溫柔:「我不做小狗,要做,也做一隻沒臉貓。」 一零三、風動荷香 裴琰與崔亮算了算日子,知十余日後桓國援軍開到「回雁關」,便將會是一場血戰。裴琰向隴州童敏發出緊急軍令,又與崔亮商議了一番,心中又想著另一件盤算已久的大事,便往衛昭所居東院走來。 遙見門外無人值守,裴琰以為衛昭不在,便欲轉身,忽聽到院中隱約傳出江慈的笑聲。他心中一動,運起真氣,收斂住腳步聲,慢慢靠近院門,從院門的縫隙間往裡面看去。 晨陽下,衛昭坐在院中大樹下的青石凳上,江慈蹲在他的身前,正替他縫補著身上的白袍。她的手指拈著針線輕舞起落,衛昭低頭靜靜地凝望著她。她不時抬頭,向衛昭溫柔地笑著,偶爾說起什麼,笑容十分燦爛。 裴琰知衛昭內力與自己相差無幾,他屏住呼吸,凝神聽著院中二人的對話。 「我可不做老鼠。」她有些嬌嗔。 「我是沒臉貓,你當然就是老鼠。」 「太醜,還老是被你欺負。」 「那你想做什麼?」衛昭的聲音,竟是裴琰從未見過的溫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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