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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六


  崔亮和寧劍瑜見這情形,便都退了出去。衛昭含笑入帳,裴琰給他斟了杯茶,道:「三郎今日心情怎麼這麼好?」

  衛昭一笑:「沒什麼,想起佳節將至,想送少君一份大禮。」

  「哦?三郎請說。」

  「禮是什麼我暫且不說,但我得先向少君討塊令牌。」

  裴琰從案後取出令牌,擲給衛昭,衛昭單手接住:「少君倒是爽快。」

  「若這點誠意都無,三郎怎會與我合作?」裴琰微笑道,又有些好奇:「三郎別賣關子,到底是什麼大禮?」

  衛昭輕聲述罷,裴琰眼神漸亮,二人相視大笑。,裴琰道:「看來,得勞煩三郎走一趟河西府,我是主帥,走不開。」

  一零八、花朝月夜

  宇文景倫這一日卻是少有的煩悶。

  滕瑞也覺頗為棘手,太子在桓皇面前進讒言,桓皇一道暗旨,表面上是詢問軍情,實際隱含斥責與猜疑。毅平王和甯平王為爭功爭糧草,兩個月來也是爭吵不休,偏後方麻煩不斷,不斷有士兵死于暗襲,糧倉也被燒多處,如若國內再出亂子,糧草跟不上,十余萬大軍便要飲恨「回雁關」。

  甯平王氣哼哼入帳,大喇喇坐下,道:「景倫,你看著辦吧。」

  宇文景倫知毅寧二軍又為糧草事起爭執,與滕瑞相視苦笑,只得又將自己軍中的糧草撥部分給甯平軍,甯平王方順些氣,告辭離去。

  滕瑞道:「王爺,這樣下去不行。咱們得另想辦法。」

  宇文景倫思忖良久,在帳中所掛地形圖前停住腳步,道:「先生,過來看看。」

  順著他目光看去,滕瑞思忖片刻,微微點了點頭:「倒不失為良策。」

  「父皇直惦著桐楓河的水源,若能趕在今冬前拿下,開渠引水至涼賀十二州,趕上明春春耕,父皇就不會對力主南下征戰有意見。」

  「是,皇上是見咱們久勞無功,雖占下華朝多處州府,卻得不償失,若能將月落收了,必能堵太子之嘴、朝中之聲。」

  宇文景倫一向穩重,一時也有些微興奮:「最主要,如果能攻下長樂、征服月落,咱們可由月落山脈直插濟北、河西,夾擊裴琰!」

  滕瑞卻仍有些顧慮:「只怕月落並不好打,雖現在月落族長年幼,但輔佐他的那個星月教主不太好對付。當初他派人暗中與們聯絡,告之薄雲山會謀反,便覺此人絕不簡單。」

  宇文景倫微微一笑:「三皇叔曾率兵打過月落,對那裡相當熟悉,定有勝算。」

  滕瑞聽即明,眼下戰事膠著,橫豎是啃不下長風騎,毅甯二王又紛爭不斷,不如將甯平王調開,讓他去攻打月落。若是得勝,自是上佳,若是不成功,卻也可暗中削弱甯平王的勢力,畢竟甯平王在諸位皇子之中,直有些偏向于皇太子。

  「只是。」滕瑞想想道:「甯平軍現在兵力不足,只怕拿不下月落。」

  「那就將東萊、鄆州等地的駐軍調部分給他,咱們裡兵力還是占優,拖住裴琰不成問題,再視那邊的戰況,決定是否調兵。只要他能順利拿下月落,插到濟北,不愁裴琰陣腳不亂。」

  「倒也妥當,就是不知甯平王願不願意?」

  宇文景倫笑道:「這個你放心,三皇叔對月落垂涎已久,當年未能拿下月落,對他來說是生平大憾,在這裡他又憋悶得很。現在將他往西邊這麼一放,他是求之不得。」

  滕瑞心中卻有另一層擔憂,礙於目前形勢,終壓下去,只想著亂局儘早平定,日後再做挽救,倒也未嘗不可,畢竟已走到這一步,沒有回頭路。

  他滿懷心事,出大帳,登上關塞,遙望南方。際浮雲悠悠,天色碧藍,他也只能發出一聲歎息。

  轉眼便是中秋,嵐山明月,照映著連營燈火,山間的桂花香,更濃幾分。

  桓軍幾日頗為平靜,長風騎則內緊外松,雙方未再起戰事。因是中秋佳節,裴琰吩咐下去,伙夫給將士們加些菜,還給醫帳內的傷兵送來難得的雞湯。

  長風騎許多將士都是南安府、香州一帶人士,月圓之夜,自是思念親人,有的更感傷于許多弟兄埋骨異鄉,唱上家鄉的民謠。

  江慈這日無需值夜,見明月東懸,便溜進先鋒營的伙夫營帳。伙夫慶胖子曾在戰役中被大石砸傷左腳,江慈每日替他敷藥換藥,兩人關係頗佳。

  見她進來,慶胖子笑著努努嘴,江慈一笑,揭開蒸籠,往裡面加水,又從袋中取出些東西。慶胖子過來看看,道:「你倒是心細,還去摘了桂花。」

  江慈一邊和他笑,一邊手腳利索,將桂花糕蒸好,遞了一塊給慶胖子,其餘的用油紙包好,揣在懷中。

  剛出鍋的桂花糕燙得她胸前火熱,她悄悄溜到衛昭營帳前,遙見帳內漆黑,微微一愣。走近見帳邊擺著幾顆石頭,呈菱角形,竟是兩人約定好的暗號:他有要事,不能前去小山坡,不禁大失所望。

  八月十五的月華,瑰麗奪目,山間桂花、野菊、秋葵爭相盛開,馥鬱清香,濃得化不開來,直入人的心底。

  江慈仍到小山坡轉了一圈,未見他的身影,悵然若失。

  懷中的桂花糕仍有些溫熱,她在山野間慢慢地走著,夜風吹來,忽聽到一陣隱隱約約的笛聲,心中一動,向右首山峰走去。

  沿著山間小路走了半裡路,笛聲更是清晰,江慈由山路向右而拐,遙見前方空地處有兩個人影,忙閃身到棵松樹後,凝目細看,其中一人的身形竟有些似裴琰。

  她忙悄悄往後退出幾步,裴琰卻已發覺,轉頭喝道:「誰?!」旁邊安潞也放下手中竹笛,疾撲過來。

  江慈忙道:「是我!」

  安潞身形停住,裴琰走近,眼神明亮,透著一絲驚喜,望著江慈笑道:「你怎麼到這裡來?」

  「啊。睡不著,出來走走。」

  裴琰揮揮手,安潞會意,大步下山。江慈見他離去,此間僅余自己與裴琰,裴琰的眼神又有些灼人,心中不安,笑道:「不打擾相爺賞月。」轉身便走。

  「小慈。」裴琰的聲音有些低沉。見江慈停住腳步,他頓頓道:「三郎今夜趕不回來。」

  江慈忙轉身問道:「他去哪裡?」

  「這可是絕密軍情,不能外泄的。」裴琰微笑道。

  江慈轉身便走,裴琰身形一閃,攔在她的面前,輕聲道:「你陪我賞月,說說話,我就告訴三郎去哪裡。」

  江慈想想道:「相爺說話算數?」

  「我騙你做什麼?」裴琰微微笑笑。

  他在棵古松下的大石上坐下,江慈默立於他身側。山間的月夜這般寧靜,二人似都不願打破這份寧靜,都只是望著山巒上緩緩升起的一輪明月,長久地沉默。

  秋風忽盛,裴琰醒覺,轉頭道:「坐下吧,老這麼站著做什麼?」

  江慈在他身邊坐下,裴琰忽然笑,江慈瞬間明白他笑什麼,想起當日相府壽宴,他、無瑕與自己各懷心思,今日卻又是另一番景象,世事無常,難以預料,不由也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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