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流水迢迢 | 上頁 下頁 |
| 二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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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賁怒道:「小寧子,跟你說多少遍了,不要打我的頭。我老子打我從來只打屁股,可不打頭的。」 童修忙過來勸和:「好了好了,別鬧了,趕緊都給安伯伯磕頭。回河西都還有任務。」 少年們依次在墳前叩首,又擁著裴洵上馬,馳向河西渠。 到得鎮波橋,裴洵想起曾聽父王說過的往事,便再次下馬。 他慢步踏上鎮波橋,看著一帶銀波,看著河西渠南北的千畝良田,輕拍著橋邊石欄杆,歎道:「白雲蒼狗,人世悠悠。二十年前,這裡曾是修羅戰場,今日卻是沃土良田。」 寧思明也歎道:「是啊,當年父侯在這裡一槍當關,王爺在這裡反敗為勝,驅逐桓賊。可惜我等小輩,無緣得見當年父輩們的風采!」 陳賁、許和、童修等人都聽父叔們說過當年之戰,皆默立一旁,遙想當年戰況,神往不已。 陳賁「唉」了一聲,滿面遺憾之色,道:「為什麼桓賊都不再打過來呢?他們若是再來,我一定――」說著,他擎出身後雙刀,銀刃翻舞,寧思明等人只得皺著眉頭避開去。 陳賁越舞越來勁,許和也來了興致。他二人是從小打到大的,又都是學的刀法,而陳安和許雋二人在教兒子武藝時,也憋了那麼一股子氣,要在兒子身上勝過對方。十六年來,兩小子倒也各有勝負。 眼見許和與陳賁戰在了一起,越打越激烈,寧思明眉頭微皺,接過侍從手中長槍,大喝一聲,騰身而起,右手長槍如銀龍怒搗,挾著他八分真氣直搠入二人刀影之中。 「嗆啷」聲響,三人齊齊後退幾步。陳賁低頭見右手刀刃崩了一塊,怒指寧思明:「小寧子,你又幫許和!」 許和也怒道:「誰幫誰了?明明是你技不如人!」 陳賁哪裡服氣,正待再操刀攻上,童修一把拉住他,道:「快看!」 眾人齊齊轉頭,見裴洵身形挺直,負手立於橋欄前,而他的目光,正凝在前方某處。 眾人都擁過來,只見前方數丈處,一名白衣人正躺在河西渠邊的草地上,一頂竹帽遮住了他的面容。 這人仰面向天,雙手枕於腦後,右腳則閑閑架在左膝上,有節奏地輕輕抖著,意態灑脫而疏逸。 他的頭頂,撐開一把大傘,傘柄深入土中,傘帽正好遮住已有些毒辣的日頭。他修雋的身形籠在傘影下,看上去有些縹緲朦朧。 陳賁正要說話,寧思明「噓」了聲。陳賁細看,這才見那白衣人身邊有個小小竹架,一支青竹釣杆就架在這竹架上,另一頭的魚絲線則已投入渠中。 眾人從未見過這種釣魚法子,便都止住話語,要看這白衣人如何能躺在地上,便釣上魚來。 水面浮標沉了數下,陳賁見那白衣人還在懶懶抖腳,正要高呼,寧思明一把將他的嘴掩住。 過了一會,浮標終於再度沉入水中。白衣人卻象知道似的,抬起右腳,在小竹架上用力踩下,釣杆急速而起,「嘩」聲過後,一尾大魚帶起一線水花飛向傘下。白衣人仍然躺在草地上,探手抓住魚兒,再吹了聲極響亮的口哨。 「喵――」幾隻黑色的大野貓從原野上飛奔而來,白衣人的聲音有著說不出的慵懶和得意:「小子們,接住了!」 他將手中的大魚向後方拋出,野貓們如閃電般縱向大魚,不多時,大魚便被這幾隻野貓瓜分乾淨。 野貓們吃罷,尚不甘心,都圍在白衣人身邊。白衣人將釣線仍舊投入水中,伸手撫了撫一隻野貓的頭頂:「現在沒有,都去玩一玩,等會再來吧。」 他再吹聲口哨,野貓們像是能聽懂似的,又齊齊消失在原野上。 陳賁嘖嘖稱奇,叫了聲:「喂,小子――」 裴洵舉起右手,陳賁的話便咽了回去。白衣人卻毫無反應,仍舊睡在傘下,過得一會,又依樣「踩」上一尾魚,仍舊呼來野貓將魚分而食之。 裴洵饒有興趣地看著,唇邊漸漸露出一絲笑容。想起每年秋陽融融之時,父王都要去京城附近的紅楓山釣魚,不管釣上多少,都會將魚又放回水中,只是若釣得多些,他會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與自己說話也沒有平時那般威嚴。 可惜父王從來只用從西園挖出來的蚯蚓作為魚餌,不許下人投下香食,每次釣得都不是太多。 若是能將這稀奇釣具送給父王,是否能令他開心一笑,是否能令他溫和地對自己說上幾句話呢? 裴洵右手壓了壓,令眾少年在橋上等他,便悠悠然舉步,走下鎮波橋,走向那白衣人。 他故意將腳步放重,白衣人卻似渾然不覺,仍舊躺在地上,並未取下頭上竹帽。 裴洵微微一笑,在白衣人身邊蹲下,細看那小竹架,不由輕贊了聲:「真是巧奪天工!」 竹架上有個小小滑輪,釣線的一端便穿於這滑輪上,想來只要魚兒上鉤,釣線下滑,這端便會牽動滑輪,滑輪上的扇頁轉動,白衣人自會有所感覺,可以踩下竹架上的機關,提起釣杆,即便躺在地上、閉目不看,也可以釣上魚來。 裴洵看了又看,對這釣架喜愛不已,向白衣人抱拳,和聲道:「這位兄台――」 不等他說完,白衣人卻轉了個身,背對著他,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裴洵仍舊微笑:「兄台這釣具巧奪天工,不知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兄台開個價吧,不管多高價錢,在下都願將它買下來。」 白衣人鼾聲更大。裴洵笑了笑,在他身邊草地上坐下,歎道:「可惜這河西渠中魚兒不夠肥美,兄台若是不嫌棄,在下倒知道一處釣魚的好地方。」 白衣人還是沒有答話。裴洵轉過頭,見他罩在臉上的竹帽有些微傾斜,露出半邊臉來,但那肌膚看上去僵硬青冷,顯然戴了人皮面具。 裴洵微微一愣,白衣人似是有所感覺,將竹帽向下拉了些,遮住面容,又將右手在空中揮了揮:「怎麼這麼多蚊子,真是掃人興致!」 裴洵輕撩衣擺,在白衣人身邊坐下,又學著他的樣子躺在草地上,雙手枕於腦後,目光落在頭頂的傘架上,見這傘架用的竟是難得一見的精鐵,心中微驚。 他的話語仍波瀾不驚,還有著幾分親和之意:「兄台真是會享受之人,在下佩服。」 白衣人伸了個懶腰,淡淡道:「若沒有這只臭蚊子,我會更享受一些。」 裴洵自幼眾星捧月般長大,除了對父王深存畏懼,不把其他任何人放在眼中,何曾被人這般含沙射影罵過,他又是少年心性,便有了一絲火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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