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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四


  「月落雖己立藩,免除雜役,禁獻姬童,但王爺與蕭兄之約定尚有多項未曾落實。亮伏請王爺,謹記蕭兄恩義,兌現承諾,以慰泉下英靈。亮受蕭兄所托,握王爺多年來行事之證據,倘王爺有背信棄義之舉,亮當以王爺親筆之手諭昭告天下,慎之慎之。」亮當與妹江慈在山水之間,遙祝王爺布政天下,威德赫赫,成就一代良臣!崔亮攜妹江慈永德元年除夕拜上。」

  風雪過耳,卻澆不滅裴琰心頭的烈焰,眼見對面有一騎馳來,怒喝一聲,勒住身下駿馬,長風衛也紛紛停馬。

  素煙勒住馬繩,望著裴琰抿嘴而笑:「王爺,這大過年的,您去哪兒?」裴琰知崔亮和江慈由那地道溜至老柳巷後,定是由素煙接應送出城門。可素煙身後之人,卻也不便幵罪。至於自己為何要追回崔、江二人,那更是不能讓任何人得知,遂壓下心頭怒火,淡淡道:「素大姐,我只問你一句,他們往哪邊走的?」

  素煙攏了攏鶴氅,笑道:「王爺,我剛從大覺寺進香回來,真不明白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裴琰怒哼,知多問無益,正待策馬,卻心屮一動,拔轉馬頭,往南而去。素煙面色微變,卻又鎮靜,望著裴琰及長風衛去的身影,笑道:「王爺,您縱是猜對,也追不上了。」

  紅楓山,望京亭。

  這是裴琰第二次登上這望京亭,去年他將崔亮截在這裡,一番長談,記憶猶新。只是這一次,他只能一個人在這處憑欄而望。

  寒風呼嘯過耳,白雪厚蓋大地,滿目河山,潔淨晶瑩。他極目而望,渺無人跡,他們留下的,就只有他胸前的那封信函。

  冬已盡,春又到,可曾在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他而去。

  縱將這欄杆拍遍,縱將這天涯望斷,一切終隨流水而逝,再也不會回來。

  裴琰不知自己在這望京亭站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在遠望什麼,傷感什麼,直至腳步聲急響,他才悚然驚醒。

  童敏急急奔近,道:「王爺,加急快報!」

  裴琰低頭看罷,眼中精光驟現,他手握快報,再望向遠處白雪覆蓋下的巍巍京城。忽然仰頭大笑:「謝熾啊謝熾,我以往,還真是太小看你了!」

  寒風將他的狐裘吹得颯颯輕卷,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目光沉如深淵,颯然轉身,急匆匆離瞭望京亭,下了紅楓山.踏鐙上馬,在長風衛的拱扈下,如一道利劍劈破雪野。

  向京城疾馳而去。

  華朝永德元年十二月,靜王奉明帝之命,赴玉間府為小慶德王祝壽,席間,小慶王暴病而卒,小慶德王部屬直指靜王暗下毒手,將靜王扣押。

  明帝急命宣遠侯南下暫掌玉間府軍政事宜,並將靜王解救回京,但靜王無法證其清白,明帝為平玉間府民怨,眨靜王為海誠侯,遷居海州,終生不得回京。

  永德二年一月,明帝褒宣遠侯何振文平定玉間府之亂,宣其入內閣,主理兵部事宜。

  永德二年二月,明帝納宣遠郡主何青泠為妃.

  永德二年五月,故小慶德王的正妃談氏生下男兒,明帝封其為玉閥王,十八歲前,由其生母談妃攝理玉間府一切軍政事宜。

  永德二年六月,鎮北大將軍甯劍瑜生母病逝,明帝追封其為一品誥命,厚加安葬。並准甯劍瑜丁憂三年,派宣遠侯前往成郡接掌兵權。但甯劍瑜起程前夕,成郡遭桓軍突襲。寧劍瑜素衣孝服,率部血戰。斬殺敵軍大將。將桓軍進攻逼退。

  明帝下旨褒獎甯劍瑜戰功。奪其丁憂,仍著其鎮守成郡。

  尾聲

  華朝永德六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晴冷。

  月落,山海穀,天月峰,籠罩在茫茫冬霧之中。

  月落藩王木風已長成了一個眉目英朗的少年。這日他早早起床,想著將昨日聖教主師父所授劍招練熟,等會好讓師父有個驚喜,但他又恐練得不好,被師父責駡,便摒退僕從,悄悄潛到天月峰半山腰處的樹林中。

  他攝定心神,牢記劍訣,精氣神合一,劍氣撕破濃濃晨霧,越卷越烈。林中落葉隨劍氣而舞,他的身形漸漸隱於晨霧和落葉之中,待體內真氣盈盈而蕩,他一聲大喝,長劍脫手而出,嗡嗡沒入樹幹之中。

  木風走近細看,不由大喜,等會,師父一定會誇自己的。

  就是這位師父,在阿爸慘遭毒手後扶持自己,在阿母病亡之後將自己收為徒弟,悉心授藝,視如親生兒子。他又與都相一起勵精圖治,令月落蒸蒸日上,國泰民安。在少年藩王木風心中,師父便如天神一般,只要能令他笑上一笑,讓自己做什麼都願意。

  可是,師父自從不再戴那銀色面具,以俊朗面目出現在族人面前之後,卻總是有些鬱鬱寡歡,也許,是政事太辛勞了吧?都相也是,這幾年,都相鬢邊的白髮多了許多,他與師父一文一武,合作無間,殫精竭慮,才令月落日漸強盛起來。

  木風正陷入回憶中,忽聽到數人極輕的腳步聲。他頓感好奇,這冬日的清晨,誰會上這天月峰呢?

  他輕步走至林邊,悄悄探頭,便欲張口而呼,但見師父與都相面容帶著幾分悲戚,而平無傷更是步履蹣跚,還在不停擦拭著眼淚,大感好奇,便將呼聲咽了回去,遠遠地綴在了後面。

  孤星峰,星月洞。

  當蕭離從懷中取出刻著「蕭無瑕之靈位」的木牌,放至祭壇上,平叔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傷痛與思念之情,伏地痛哭,老淚縱橫。

  蕭離與蘇俊也是心痛難當,五年過去,當初噩耗傳來的劇痛仍是這般清晰,蘇俊拜伏于地,蕭離仰頭而泣。

  山風由洞外刮來,仿如萬千幽靈嗚咽哭泣。蕭離從籃中取出水酒祭品,平叔顫抖著手將水酒灑於靈前,哽咽道:「無瑕,你若在天有靈,就回來看看平叔吧。你回來看看月落,現在,咱們族人再也不受欺淩了。無瑕,若沒有你——」

  蕭離竭力平定心神,在靈前跪下,望著靈位上「蕭無瑕」三字,低聲道:「無瑕,月落立藩,政局穩定,國力也日漸強盛,裴琰也一一兌現諾言。咱們月落第一批士子已參加了今年的春秋兩闈,五師弟擇優錄取了一批有才之士,今年全族糧穀多有剩餘,族人也十分齊心,王爺更是文武雙全,你若看到他,會很喜歡的。

  「無瑕,崔公子又有信傳來,你的兒子,已經四歲多了,他長得很像你,也很聰明,我們很想見見他,可是我們也不知道小慈在哪裡,你若在天有靈,就保佑他們母子平安幸福吧。」

  「師父,都相,你們在拜誰?」少年清朗的聲音傳來,三人齊齊跳起。蕭離與蘇俊急忙上前擋住入洞的木風,行禮道:「沒什麼,在拜祭星月之神。」

  木風瞥見平無傷將靈位迅速收入懷中,朗聲道:「平無傷。」

  木風日漸有君王的氣度,平無傷只得過來行禮:「王爺。」

  「給我看看。」木風伸手,話語中有著不容抵抗的威嚴。平無傷與蕭離互望一眼,木風更感好奇,猛然上前,右拳擊向平無傷。

  平無傷不敢還招,只得向後急縱,木風再是兩拳,平無傷躲閃間,木牌掉落於地。平無傷不及彎腰,木風已面色一變,喃喃道:「蕭無瑕之靈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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