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燼如霜(7)

七

　　他似笑非笑地問我："哦？不知恩公想要我如何報答？"

　　我絞著手指想了想，"你若帶我出了這結界去天宮，這恩情便當是報答了。"

　　話音剛落，我便又被他現了原形，正待憤慨，那喜鵲卻將我放在掌心掂了掂，道："如此帶著倒也不礙事。"說罷將我往袖袋中一擱便騰雲飛去。

　　不知他飛了多遠，我只知自己在他的袖袋中從左滾到右，又從右滾到左，從上滾到下，又從下滾到上，滾得暈頭轉向好不難受。

　　剛一停下，我便聽得一個人驚喜的聲音，"二殿下回來了！二殿下回來了！快快通報天帝陛下！"

　　緊接著一陣濃郁的花粉香撲來，幾個聲音齊齊道："鳳君這是去哪裡了？可真是急煞奴家們了！"

　　"不過去外界轉了一兩日，叫美人們受驚了。"喜鵲的聲音我是識得的。

　　一個綿軟嗔怪的聲音接著響起，"鳳君真壞，可嚇壞奴家了。"

　　又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恭賀二殿下涅槃重生。老仙等護法不力，請殿下責罰！"

　　涅槃？我雖然被禁在水鏡之中見識不多，但典籍還是讀得頗多，故而曉得只有鳳凰才有"浴火涅槃"這一說。於是有些震撼，如此說來那鳥兒竟是一隻鳳凰神鳥！

　　原來，羽毛烏黑的不一定都是烏鴉，它還有可能是只燒焦的鳳凰。

　　一陣靜默，花粉之味漸漸散去，方才聽得鳳凰幽幽地應道："此事怨不得燎原君諸仙。只有百年做賊的，沒聽得百年防賊的。凡人這句話我以為甚是有理。"

　　"殿下是說……"

　　還未聽出個所以然來，我一個打滑骨碌碌從那袖袋之中掉了出來，化為人形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眼淚汪汪。我抬起頭來，卻見一個花白鬍子的老神仙直直地看著我，愣神了好半天才道："這，這是哪裡來的小童？"

　　那鳳凰鳥兒卻不甚在意地瞟了我一眼，"不過是個要報恩的小妖。"

　　老神仙捋了捋下巴上的長須，"殿下仁善，己方遇難，仍不忘兼濟天下。"

　　我憤憤地剜了那鳥兒一眼，怎的不說清誰報誰的恩，叫這老兒誤以為是我要報恩於他。我正要開口辯解，忽然門口飛來一個仙官，拖了長音一板一眼宣道："天帝陛下宣火神速速覲見。"

　　"旭鳳領旨。"焦鳳凰虛虛俯身抱了抱拳，轉身與那老神仙道，"燎原君且隨我同去吧。"又與那仙官道，"惠行者請前面帶路。"

　　一行人三下兩下全走了，只餘我一個人坐在這偌大的廳中央，與那廳首匾額的"棲梧"二字相看兩生厭。

　　我拍拍衣裳站起身來，出了門朝左右瞧瞧，難不成這便是天宮？左右看著也沒甚稀奇，只是多了層繚繞不散的霧氣而已，將地面遮掩得若隱若現，反倒叫人看不清路，深一腳淺一腳，走得好生艱辛。

　　此時我尚不知但凡神仙出門都是用飛的，走路委實乃落魄之舉。

　　焦鳳凰的園子雖然大得很，花草卻單調乏味，數來數去，統共三種花：鳳仙花、鳳凰花、玉鳳花。

　　我繞了一圈，在火紅如荼的鳳凰花落英之中看見一團隆起之物一起一伏，遠看並不真切，於是近前去將那層層花瓣剝離，卻見得一隻毛皮火紅的小獸，蜷作一團呼呼睡在其中。露了半隻尖尖的小耳朵和一隻毛茸茸的爪子在外，甚是有趣。

　　我伸手捏了捏那爪子，中間有個軟綿綿的小肉墊。嗯，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於是，我又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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