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燼如霜(42)

四十二

　　一般人醉了酒，有話多的，譬如土地仙；有愛笑的，譬如小魚仙倌；聽說還有手舞足蹈的。然而像鳳凰這般不言不語安安靜靜，而且還立個架子唬人的，我以為實在不多。

　　我想念個訣將他搬回廂房，但礙於他靠得這般近而且還有順著我的肩膀往地上滑的趨勢，我只好騰出一隻手來攬住他，另一隻臂膀被他壓著連動彈都不行，更莫說施術了。

　　如此，我只得半拖半扶將他弄回廂房，這傢伙沉是沉了些，但還算乖，沒有亂動增加我的負擔。

　　我費盡氣力將他在床上擺好，卻見他手上仍然緊緊攥著那只空酒杯子，嘴唇紅潤微微撅起，眼睛閉著，兩扇睫毛在眼下投了兩片乖巧的影子，這般看著倒像個稚氣未脫的孩子。

　　孩子嘛，就是用來欺負的！我伸出兩隻手扯著他的兩頰一番搓揉，玩得不亦樂乎。

　　我正玩在興頭上，他竟突然睜開了眼，目光淩厲地望向我，開口道："何方小妖？！"

　　第八章風雅藤蔓

　　刹那間，我感覺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鳳凰勾魂攝魄的兩片薄唇和撐在我腰間的那雙有力的手，其他一切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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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愣地看著他劈頭蓋臉呵斥了我一句後又心滿意足地合上眼，不免心中有些悲憤，鳳凰這廝便是夢中也不忘將我貶上一回。

　　我又轉念一想，這句話恐怕是他的口頭禪。譬如孫大聖，但凡見著人，不管男女老幼，上來定是一句："妖怪！哪裡逃？！"再譬如俗世凡人，但凡朋友見著面，不論早中晚，定要問上一句："吃了嗎？"

　　於是，我便大度地釋然了。

　　我湊在床沿，在他耳邊細聲細氣地問道："鳳凰，你可還記得欠我六百年修為這樁緊要之事？"

　　鳳凰呼吸綿長，雙目緊閉。

　　"你不反對便是默認了哦？"我又認真地與他確認了一遍。

　　鳳凰雙眼緊閉，神態安寧。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如此我便自行來取了，也免去你許多麻煩。"現如今像我這般體貼周到的債主，我以為實在不多。

　　我伸出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於嘴邊喃喃念了個破門咒，眼見著指縫中徐徐升起一縷金光，便快速將兩指置於鳳凰的印堂上。豈料這金光非但沒如我所願滲入鳳凰額間，反被一道七彩結界反彈而出。若非我反應靈敏，手腕一轉迅速收回手指，怕是這兩隻手指便要被生生廢了。

　　太邪惡了！我委屈地捏著被燙得泛紅的手指放在口邊連連吹氣，這結界之溫度堪比紅蓮業火，若再晚一步，手指估計就熟了。

　　這番動靜自然驚動了鳳凰，他慢慢睜開眼，神色有些迷茫，轉了轉空蒙的眸瞳將周遭打量一番，最後目光落在某處一動也不動。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床榻對面的牆上掛了一幅寫意墨彩畫，畫面正中繪了一串鮮嫩水靈的紫玉葡萄，周遭大片的留白越發襯得那葡萄活靈活現，似伸手可摘。

　　再看鳳凰，目光直直地盯在那串葡萄上，一副惆悵且溫柔、甜蜜且憂傷的神情。看著他這模樣，我做了一番推衍，得出一個論斷：定是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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