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燼如霜(48)

四十八

　　天后壽筵的排場果然非同尋常，放眼望去，各路神仙摩肩接踵、熙熙攘攘駕了雲頭往紫方雲宮奔。饒是我腳下這不大的一團雲也險些在殿門外被擠散了，幸得撲哧君眼疾手快扶了我一把，我方才得以安穩著陸。

　　滿殿氤氳仙氣中，我尋了個背光的角落滿意地落座。不想撲哧君亦在我身旁拾了個蒲團，大大咧咧地一個盤腿坐下。我朝他揮揮手，道："撲哧君這路領得甚好，我滿意得緊。現在撲哧君可以回去了。"

　　撲哧君眼中現出驚訝之色，隨即委屈而淒婉地道："小二仙過河拆橋未免拆得生猛了些，叫在下全無絲毫心理準備呀！"

　　"如此，撲哧君現在可準備準備。只是不知撲哧君要準備多長時間？"我們做果子的素來慷慨隨和，與人為善。

　　撲哧君鄭重思忖了片刻道："在下脆弱得緊，怕是一時半會兒緩不過這股勁兒來。"

　　我挑了挑眉毛，撲哧君笑嘻嘻地接著道："在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但能領路，還能與小二仙聊天做伴，打發打發這席間的沉悶時光。"

　　我看了看四周相互攀談的神仙，沒有半個認得。也罷，留著這水妖權當做個伴。

　　正說話間，門外飄過一陣縹緲雲煙，一位螓首蛾眉的女神仙嫋娜入殿。"這是瑤姬，巫山神女，豐潤婀娜，細數天界，嘖嘖，仙姑裡最嫵媚的便是她。不過，豐潤歸豐潤，腰卻有一尺八，未免少了幾分纖細柔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撲哧君湊在我身旁道。

　　不消一會兒，又進來一位柔柔弱弱的女神仙。"喏，這是湘水的女英，雖然手大了些，但柔柔弱弱最是惹人憐。男人嘛，最好這口了，你說是吧？"撲哧君拍了拍我的肩欲尋求共鳴，眼見著那女英被左右兩個仙娥攙著仍走得一派搖搖欲墜，我贊同地點了點頭。撲哧君卻歎道："不過弱得像一塊將散的豆腐也不大好，還是要有些英氣。"

　　正說著英氣，劍氣一閃，門口跨進來一位佩劍的精悍女仙，柳眉倒豎，眼光銳利。"唔，這便是填海的精衛。真真是女中豪傑！一堆小石子砸得東海老龍王十分愁苦哀怨，聽聞這可憐的東海龍王近日正與南海龍王商量著借地搬家。"撲哧君繼續八卦，"不過時時施行武力，整個天界怕是沒幾個男神仙能受得了她。"

　　又品評了約莫八九個仙姑的長相優劣及愛好品性後，我不得不承認，這撲哧君原來是個愛八卦的話嘮，遂打斷他道："撲哧君知曉得倒甚全。"

　　"那是！"豔麗的撲哧君一抖衣襟，得意之色滿得快要溢出來了，"想當年，那本風靡六界的《六界美人賞析寶典》可是我一手操刀編纂的，現如今已是孤本了。可惜如今美人勢頭漸衰，遠不及當年。遙想當年花神梓芬，那才真真是個絕美的佳人，可歎紅顏命薄。"撲哧君搖頭扼腕。

　　嗯，花神她老人家，我想了想那個小墳頭，確實命薄得緊。

　　"夜神大殿下駕到！火神二殿下駕到！"殿門外小仙侍拂塵一掃，高聲唱報。撲哧君正一派豪邁地攬了我的肩膀，唾沫橫飛說到激動處，"話說那花神……"

　　我忽然覺得頭上一片烏雲照頂，抬頭望去，原來是鳳凰那廝金燦燦地在殿首落了座，正挑了眉毛，一雙吊梢鳳眼精准地直射我這犄角旮旯。唉，這廝眼神也太好了些。只是似乎不甚友善，想來東窗事發，酒醒記起我誆他三百年修為這事了。

　　因而，我便掩耳盜鈴地將頭轉了個方向，假裝沒瞧見他，任他那利劍般的目光在我頭頂一派切割。

　　這一轉頭不打緊，一眼瞅見了小魚仙倌，他的一雙星眸似乎也飄在我這角落裡，面色幾許古怪詫異，瞧著我仿佛在意料之外，又似乎盡在意料之中。我朝他笑了笑，難得他卻不笑，似陷入一派沉思之中。莫不是怨我破了他的結界私自跑來天界？

　　"水神駕到！風神駕到！"這小仙侍嗓門未免大了些，我正心虛著，被他這一吼，心臟險些蹦躂出來。

　　只見小魚仙倌的泰山大人與一位端莊的仙姑一前一後飄飄然入殿來，兩人一番謙遜地讓座，約莫讓了半盞茶的工夫，那風神才勉為其難地先坐了下來，真真是一對相敬如賓的神仙眷侶。

　　"一對怨偶啊！"撲哧君在我耳旁嘮嘮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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