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燼如霜(50)

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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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濟濟一堂的神仙們皆停了高談闊論，斂了不羈行止，齊刷刷站起來，恭恭敬敬攏著雙手垂首相迎。我本欲探頭瞧個新鮮，見眾仙此番模樣，便也不好囂張地昂首東張西望，只得半垂了頭，一雙眼盡可能地變換角度力圖瞧得遠些。

　　這一瞧不打緊，一雙好端端的眼珠子險些被晃成青光眼，還未瞅見天帝天后，倒先瞅見一片沖天光芒。我定睛一看，原來是兩列娉婷有致的仙娥打頭陣，個個手中托了一隻琉璃空心盞，盞中放了個剛成形的星星，星星雖然剛成形，光芒卻不弱，透過琉璃晃得人頭暈目眩，難怪眾仙皆不敢抬頭。我的眼睛一陣酸疼，終是沒撐住，也低了頭。

　　"諸位仙友且免禮，都入席吧！"

　　阿彌陀佛，約莫過了三盞茶的工夫，才聽得落髮可聞的大殿中傳來一句氣勢威嚴的賞座話。

　　我們花界從來沒有這許多規矩，因而我此番垂頭垂久了不免有些血脈不暢，剛要坐下卻覺得腳下步履一陣虛浮，我身子一歪，歪進了身邊眼疾手快的撲哧君臂彎裡。待我坐正身子穩定身姿，一抬頭，沒瞧清天帝天后，倒是正對上鳳凰一雙細長鳳眼。

　　那眼神如何形容好呢？聽過凡間有門功夫喚做"烈焰掌"，倒是沒聽過有什麼"烈焰眼"；還聽說凡間有種偏門功夫喚做"寒冰掌"，卻沒聽過有什麼"寒冰眼"。可現在，我私下以為鳳凰那細長上挑的眼睛再配上那副神情，真真半是烈焰，半是寒冰，輪番交替，十分具有觀賞性。

　　這鳥兒果然小氣，我不過就是多取了他三百年靈力嘛。

　　我不屑地偏過頭，將注意力轉向那殿首主位上的兩座大神。鳳凰右上首的那位，穿著金色繡鳳紋的緞袍，頭戴鳳冠，金鳳銜金珠的頭飾恰垂在鬢角處，生生映得她滿身華貴氣度不凡，一雙細長鳳眼微微上挑。呵，這派頭，這眉眼，鳳凰倒是盡得其真傳。

　　"本神今日壽筵，難得諸仙得空賞臉，令這紫方雲宮蓬蓽生輝，本神十分歡喜。"話雖如此說著，那滿面傲氣的大神卻流露出些許理所當然之意。

　　殿下一干神仙應和道："哪裡哪裡。""應該應該。""天后客氣了。"

　　"開宴吧。"殿首另一尊大神開口。我將他仔細看了一番，紫金冠、白玉帶，四合如意雲紋袍，面目倒不似天后那般威嚴，晶燦的眼睛不自覺地彎起，嘴角噙了絲笑紋，倒有幾分春風滿溪桃花盛的模樣，和凡間小廟裡擺放供奉的天帝模樣有些出入。

　　"說起男神仙裡的表率，為首當數這天帝陛下，風流一笑彈指間，天下桃花盡網羅。聽聞當年，饒是冷清避世的花神亦被他迷了幾萬年。"撲哧君拍了拍我的肩，望著天帝，滿目欽佩，"我們做男神仙的若能做到天帝這境界，便是頂級了。小二仙可借此機會好生觀摩觀摩，以後若要摘取個把仙姑的芳心，也好有個參照。"緊接著又道，"不過，現如今這火神我覺得倒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資質。只是，你說火神為何一入殿便直勾勾地盯著我瞧？看來方才幾位神仙說的話不假，原來火神真真喜男風。"

　　撲哧君撣了撣額前一縷發，不勝欷?#91;地喟歎，"我一貫曉得自己有些倜儻風貌，不想除了女子，竟連男子也能吸引。可歎我只愛那溫婉女子，倒要辜負火神此番一見鍾情了，真是作孽呀！小二仙你說是吧？"

　　我愣了愣，乾巴巴地應道："果然很作孽……"

　　"小神潤玉恭祝天後福壽綿長。"聽聞殿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抬頭，只見小魚仙倌舉了一隻酒觴向天后祝壽。原來祝酒已經開始了，小魚仙倌是大殿下，理應從他那裡打頭。

　　天后端起面前酒樽稍稍一抿，細長了一雙眼，緩緩道："夜神如今越發樸素了，堂堂天界大殿下參加壽筵，只別了一根藤條當發簪。本神尚能體會夜神儉樸之意，只是外人斷不如本神這般知曉夜神的性子，怕是要起些誤會，以為夜神不賞本神臉面。屆時，難免又要編些你我母子不和的謠言。不知夜神以為是與不是呢？"

　　小魚仙倌飲盡杯中酒，瀟灑一笑，回復道："如此，天后便誤會了。白玉螭龍簪、花銀鎏金簪、玳瑁翡翠簪，這些或許貴重，然而不過是些空物，對潤玉而言斷然比不過這根葡萄藤珍貴，此藤乃摯友所贈，意義非凡。今日天后大壽，潤玉以為非此簪不配。"

　　呵呵，小魚仙倌這話真真地道得很，我喜歡。

　　身旁撲哧君大大咧咧地攬了我的肩，道："這夜神說的好友莫不是小二仙？我瞅著你頭上的簪子倒與他的一模一樣。"

　　唉，這撲哧君太沒眼力了些，好比世上沒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這葡萄藤也斷然沒有兩根是絕對一樣的。

　　"那日市井茶點鋪裡與你做伴的莫不就是這夜神的化身？你與夜神……"撲哧君連連搖頭，"我就說天帝占盡風流，定然物極必反，如今果如我所言，不想兩個兒子竟都喜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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