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我該找誰去告別 > |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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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和夏雨在上面疊紙船的時候,夏雨和南京所有的小學生一樣已經開學一個多月了,而我沒有去上學,我只能待在煙絲味飄蕩的單身宿舍裡想入非非,因為我的入學手續還沒有辦好。 我爸爸說他還要再找夏雨的爸爸夏書記活動活動,我爸爸在出去找他的領導活動的同時又動員我像小蘿蔔頭一樣學習--在任何時候都不要忘了學習。 於是在我爸爸這次動員以後,每天下午我無不傻乎乎地向樓下跑去,迎接正走在放學路上的夏雨的到來。然後跟著她一起走進知識的殿堂--她溫暖的小書房,奪取若干年後的制高點。 這種鑿壁偷光的學習生活大約持續了一個多月我就厭倦了,但我每天還是要去。 一方面是爸爸的督促,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方面就是我有些喜歡上夏雨啦。我厭倦的僅僅是那些永遠出也出不完的並且能一變再變的應用題。所以夏雨做功課的時候我就跑到大房間裡看電視。可惜,她家的電視不像現在這樣二十四小時總是有節目看,那時候我常常看到的是電視上的雪花,等終於看到電視上有節目的時候,夏書記那噔噔作響的皮鞋聲便會回蕩在宿舍區的天空中了。只可惜這種聲音每次都是通過夏雨的眼神傳遞給我的,我一次都沒有聽到。幾乎每次都還差那麼一點聽到的時候,夏雨便給我揣上幾粒糖果把我推出了屋外,她在門縫中眯起大眼睛噘起小嘴說:"下次再來看電視,我會給你裝得更多些。"我捂著有些脹鼓鼓的口袋,樂不可支地撒開雙腿,消失在黃澄澄的樓道中。 由於我跑向夏雨家的腳步過於勤快,我爸爸終於在一個週末的夜晚對我數月來的自學進行了一次小小的測試,結果如你所知,一塌糊塗。 那天晚上我爸爸不停地抽煙,每抽一根,我幼小的屁股就熱乎乎一陣。 如果知道他總共抽了多少根煙我就知道他抽了我多少次屁股。 一直埋頭於雙膝中的我分得清他抽了多少根煙嗎? 不能。 所以在分不清他到底抽了我多少次,屁股的疼痛籠罩在煙霧繚繞中時,我走進了姍姍來遲的夢鄉裡,和夏雨一起看起了電視。 這之後,我不僅沒有左思右想痛改前非,反而愛上了尼古丁的味道,開始學抽香煙啦,而且是非孔府牌不抽。後來我在和我爸爸一次不經意的交談中才知道他當晚抽打我的屁股時抽的也是這種牌子。他一天抽的煙比我一天吃的奶糖還要多,當時我就很好奇那一團團從鼻孔裡飛出來的青煙,難道比我吃的奶糖還有誘惑力嗎?但真正促使我打火點上香煙的還是因為我當時太幼稚或者說是我爸給我的一種錯覺,我爸爸每次在開打我之前總愛慢騰騰地點上一根香煙,等燒到煙蒂的時候,我就要抱緊屁股,他就要動手了。所以我總覺得一向風度翩翩的他之所以敢氣喘吁吁地打我,就是借了香煙的那麼一點勇氣。前面我已經說過,小時候的我膽小如鼠是出了名的,所以我要想擺脫懦弱的糾纏,早點膽大如牛起來,也要像我爸爸一樣慢慢地學會培養勇氣,為此,我想到了當時頗為時髦的孔府牌香煙。 我抽過的孔府牌香煙幾乎無一不是通過夏雨那雙樂此不疲的小手遞給我的,她每天給我煙抽,除了說明她爸的煙特多之外,還說明和打發我去看電視一樣,她只是想把我支使到一邊自己能心無旁騖地學習。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她不喜歡我,反正只要我一看到她樂呵呵地拿煙過來,我就什麼都忘了,然後輕飄飄地跑到一邊吞雲吐霧去了。 那一段時間我整個人就像從1840走出來的,不僅變得恍恍惚惚,而且臉色呈石灰般的蒼白。我爸爸只當我是江南的米飯吃多了,臉也能像城裡長大的孩子一樣不用雪花膏也能白白嫩嫩的了。只有我自己知道問題的嚴重性,然而我當時畢竟太小,戒煙一詞根本就沒在我東飄西蕩的腦海中閃現過,是接下來的一件事讓我徹底和尼古丁斷絕了關係,走上了小孩子理應走的光明大道。 2 一天下午,一向開朗的夏雨蹙著眉頭對我說她家裡的抽屜都被掏空了。她家的抽屜被掏空這件事除了說明抽屜裡沒有煙她將再也不能遞給我煙抽了,還說明夏書記這個人八成是出事了。 一聽她說沒煙了,那個陽光沉醉的下午我連電視都沒顧得上看,就拔腿一路飛奔到黃油油的水果攤前,拎了一大包甜柚和紅李,又一路冒煙地跑了回來,我把買來的水果放到沙發上,又說了一大通連我自己都感激涕零的話,然後我就皺皺眉走了,因為如果我再不走,我爸爸就會走來。天已經黑了,我在沒有月光照過來的樓道裡一邊拾級而上,一邊掰著手指計算著我今天花掉的零用錢。雖然我為花掉這些零用錢而深感痛惜,但一想到我能夠因此感動一下我喜歡的女孩甚至擁有人家,我就有種小貓吃小魚般的說不出的高興。順便說一下:那一天我總共花掉八毛六分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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