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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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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龍開突如其來的舉動使史素芬驚慌的奔到他面前,結巴的說: 「老……爺,快……快別這樣了,會折煞我的,我只不過是個下人,怎受得起如此的大禮,快別這樣。」 「不。小菱是我的命,你兒子會命相救便是我的恩人,以後別叫我老爺了,叫我紀先生吧!」 史素芬早有耳聞紀龍開是個恩怨分明、重信諾的漢子,今天總算是親自見識到了,但她萬萬沒想到他居然為了女兒,肯在她這個身分低微的下人面前屈膝答謝。 「紀先生言重了,只要能夠救得了小姐,而且展桓也沒事,這就夠了。」 「好。那我們就進入話題吧!請坐。」紀龍開坐回椅子,喝口茶示意她在對面落座。 「恕我冒昧的問,呃……這孩子的名字叫史展桓吧!他是美亞混血兒嗎?能否請你告訴我他的身世,抱歉,我不是要刺探個人隱私,我只是想多瞭解展桓,我很欣賞這孩子。」 「這也不算什麼隱私,展桓那張臉令誰看了都知道是混血兒,我沒什麼好避諱的。」史素芬的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似乎以擁有這個兒子而自豪。 「展桓不是美亞混血兒,他是中法混血兒,他的父親是法國空軍的飛行軍官。十七年前我從臺灣的師專畢業後,便自願來這裡的中文學校教書;當時正值越法戰爭,越南人一直在爭取獨立,解決被法國人統治近百年的殖民地地位;因為我會法文與越南話,所以常被微調去做翻譯,我就是在那時認識展桓的父親。 幾年後我們結婚了,生下展桓和他妹妹,在展桓九歲時他父親申請調回法國服務,但是命運捉弄人,在我們打算整裝回法國時,他父親在一項任務中因飛機失事為國捐軀了。原本,我們可以從法國政府那裡領到一單優厚的撫恤金,但是就在他父親的葬禮上,他在法國的妻子出現了。」 她沉重的垂下眼簾,才又接續道: 「他父親並沒有欺騙我,結婚前他就告訴我在法國有個前妻,而且他在被徵調到越南時就簽好離婚證書給他的妻子,沒想到他的妻子並沒有拿去法院訴請離婚;也就是說,在法律上她還是他合法的妻子,我想就連展桓的父親也始料未及吧!不過可笑的是,他的妻子帶著與別人同居所生的女兒來參加葬禮,從法國政府手中接過棺木上的國旗,以及國家給予的榮耀和賠償金;而真正與他生活了九年、與他有真正血源的我們卻變成沒有身分的外人與私生子。」說到此,她慘淡淒涼的一笑,臉上有著不勝負荷的悲哀。 「在那之後你為何沒想過要回臺灣呢?」紀龍開好奇的問。 「當初我要嫁給展桓的父親時,我在臺灣的家人極力反對,甚至不惜與我脫離親子關係;如今我沒了身分,我的孩子變成私生子,再加上戰亂使得中文學校一間間的停課,我失去了工作,我們的生活簡直被逼上絕路,還好暫時找到這份別墅的管理與清掃工作,才讓我們有個棲身之所。所以如此狼狽的模樣,教我如何有顏面回臺灣? 這就是屬於自己自尊上的悲哀吧!不是在自己的土地上時,可以忍辱偷生、可以受他人歧視,就是不能忍受同胞、家人對自己的唾棄、怒駡;再說,混血兒在這裡因為有不少相同際遇者,所以較能夠讓人接受,不像臺灣保守的民風,混血兒被視為異類。所以就算在越南如何的孤苦無依、日子如何的艱難,我還是選擇留下來。」她潤潤乾澀的嘴唇,端起了幾上的茶,緩緩的就口啜了一點茶。 紀龍開沉思一下,「展桓的中文說得極好,是你教的嗎?」 「是的,展桓似乎有語言上的天分,除了中文他還會說法語和英語,因為戰爭使學校停了不少間;而我們這裡離學校又遠,加上經濟上的因素,所以目前是由我在教導他們兄妹。」 「我想我們對彼此都很坦誠了,我就開門見山的說吧!我很喜歡展桓這孩子,不單是因為他救起了我的女兒,當我第一眼在溪邊看到他時,我就認為他是個可造之才。」 紀龍開自坐椅上站起,雙手交握在身後,緩踱著步,提出了他的計劃。 「小菱現在是小學三年級,但是這裡的學校教學情形並不理想,所以我打算聘請你為小菱的家庭教師,讓你加強她中文的基礎以及法語、英語;以後你就帶著兩個孩子住到我家來,我會讓他們接受與小菱一樣的教育、一樣的家庭環境。老實說,小菱自從她母親死後一直很孤單,雖然我極為疼愛她,但這是不夠的;她還是需要一個像你這樣的老師來教導她,而且有同年齡的玩伴,對她一定會有正面影響,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史素芬猶豫著。 「我想今天的事件或許是上蒼有意的安排吧!我一直在為小菱找一位精通多國語言的家庭教師,現在我是以一個父親的身分與你提議這件事,無關恩情不恩情;而且話又說回來,若你沒有這份本事,我也不會做這樣的提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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