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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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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驚險的一幕著實教他胸口緊緊地揪了下,至今仍餘波蕩漾。這樣的感覺完全脫出他的意志之外,微惱之餘,也不免感到有些煩躁,最近他的心緒好像有些不受控制。 她咬了咬唇,垂下眼睫低聲道:「我沒辦法不管它,你如果看到它當時痛苦的樣子,也會這麼做的。」 他只是輕勾了下唇角,頗不以為然地。「別濫用你的同情心。它會誤中陷阱就表示它不夠機警,若因此喪命,也沒麼可怨可憐的,這個世界本就是適者生存。」 她愣了下,像是無法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它還小,任何人看了都會不忍心的。」人皆有不忍之心,他是個醫者,不是更該比常人多一份悲潤心腸嗎? 「你的不忍心,為你帶來了什麼?」語氣裡有一抹嘲諷,他刻意加重了力道,提醒她手上的傷口。 「這不過是皮肉之傷罷了。」她痛得皺了下眉,卻仍是堅持自己的看法。「何況它會有這樣的行為反應也是正常的,那只是一種防衛本能。我相信只要感受到我是真心誠意想幫它,它是不會傷害我的。」事實證明也是如此。 「你太天真了,事情並非你想的那麼簡單。」他無情地潑她冷水。「事實上要不是我及時趕到,那頭母狼不管你做了什麼值得感激的事,都會一口咬斷你的頸子。野獸跟人畢竟不同。」 她張了張口,卻是無言以對,這一點她確實無法反駁。「當時……我沒想那麼多……」好半晌,方開口道。 蒼衣淡睨了她一眼,沒再多說什麼,只是開始幫她包紮傷口。 藉著這無聲的間隙,管玄歌頭一次仔細打量起他來。他有一對飛揚的濃眉,黑炯的長眸顯得孤傲不馴,輪廓剛棱不屈、鼻樑挺直如山,輕抿的薄唇給人一種冷漠無情的感覺……怎麼看,她都找不出他身上有一丁點醫者的味道。 相處兩個多月來,她對他有些瞭解又不甚瞭解。他的話不多,不需外出采藥時,總是獨自安靜地坐在一旁閉眼調息;幾次難得開口說話,內容不外乎是提醒她該吃藥、該休息了。 一開始,他帶給她很大的存在壓迫感,可久而久之,她竟漸漸習慣他的陪伴,他的泰然自若與沉穩甚至讓她覺得安心可靠。猶記得幾次夜裡睡不著覺,她悄悄起身至前廊觀看月色,他總是第一時間察覺,尾隨在側,然後靜靜地陪伴著她,那個時候他們雖然不曾交談過一句話,她卻覺得分外安適寧馨。 這些年來,除了阿爹、大哥與姊夫,她甚少與男子接觸,而他帶給她的感覺和阿爹他們完全不同;雖同是男人,但他身上蘊含著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 突然間,她對他感到十分好奇,忍不住開口問:「蒼大夫,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聽姊姊說,他是因為采藥迷了路才會走進族人居住的山谷裡,可她總覺得他不像是一個會迷路的人。 蒼衣挑眉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意外她會有此一問。「我從外邊來的。」他將應付管崇淵的話又說了一遍。 「外面的世界……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曾聽族人們談起,他們原本也住在那裡,因為戰亂避禍才不得已遷居至深山裡。 「一個繁華熱鬧卻也紛爭不斷的地方。」他簡單地回答,眼底閃著一抹譏誚。 管玄歌微感困惑地皺了下屆。「既是如此,為什麼阿爹和大哥還老是念著要回到外邊的世界去?」她喜歡這與世無爭、寧靜悠然的山谷。 蒼衣又挑眉看了她一眼,淡淡回應:「因為那裡有兩樣東西是這裡沒有的。」 「什麼束西?」她仰首看著他,專注地問。 「名利與權勢。」勾起的唇角噙著一絲冷嘲。「你爹曾是一族及一城之主,昔日的風光令他念念不忘,枯燥乏味的山居生活終將留不住他。」 聞言,管玄歌微訝。他不過是個外來者,與阿爹算不上熟稔,為何卻好像很瞭解阿爹似?她甚至聽得出他語氣裡淡隱的譏嘲意味,似是對阿爹沒什麼好感。 「阿爹不是那種眷戀名利和權勢的人。」她下意識地為自己的父親辯駁。「你並不瞭解我阿爹,這麼說太武斷了。」 「瞭解他?何必那麼麻煩。」蒼衣詭譎地勾唇一笑。「我輕易地便能嗅出他身上的氣味。」 「氣味?」她不懂。 「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屬於自己獨特的氣味。」他笑著為她解說,而後直截地道:「你阿爹身上有一股濃重的貪婪氣味。」 「你、你胡說!」她立即不悅地輕斥。「你憑什麼這麼說我阿爹?」 蒼衣微一勾眼。「憑我的嗅覺。我天生嗅覺比一般人來得敏銳,只要是和我接觸過的人,我皆能立即聞出對方身上特有的『氣味』……」說著,他微微停頓了下,微閃碧芒的精眸對住她的眼,輕淡地接著道:「就像我能聞出你的困惑、傷感與無奈,還有大姑娘身上怨妒恨惱的強烈氣味。」 管玄歌霎時怔忡。「怨妒恨惱……是因為我嗎?」不覺喃喃。 蒼衣微訝地挑眉,而後別有意含地道:「你不過是其中一半的因素——另一半……卻是在稷爺身上。」 「姊夫?」芙顏微愕,似是怎麼也沒料到會聽到這個答案。 「大姑娘深愛稷姑爺,可偏偏稷爺的心有一半不在她身上。」難得好心透露這麼多,他邊說邊帶著興味地觀察她的反應。 「你的意思是……姊夫他心中另有所愛之人?」不覺蹙起眉頭。 蒼衣淡笑不語。 「不可能。」隨即,她搖了搖頭。「姊夫對姊姊一向溫柔且深情,心裡不可能還有別的女子。」 「是嗎?」淡淡輕笑了聲,好似不以為然。「我卻認為,稷爺對大姑娘,有的只是憐惜之心,深愛之情倒未必。」 她一愣,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見她一臉困惑不解,蒼衣並不多做解釋。他今天說的話已經夠多了。「方才受了一番不小的驚嚇,你用完晚膳就早點歇息吧。」 語畢,起身離去,走到門邊,又忽地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道:「希望你以後別再擅自離開竹屋,要是你有什麼損傷,我很難向管爺交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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