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我的大理寺CSI手劄 | 上頁 下頁
六十四


  李衡笑容溫和。「衡貿然再請教一句——聞夫人可是拘管令郎甚嚴?」

  聞侍郎面露猶豫,良久後才苦笑。「不怕大人笑話,內人向來把幼子看得跟命根子一樣,雖不至溺愛,但婦道人家心腸軟,對這幼子幾乎是有求必應的,幸好我兒性情好,否則只怕都被我夫人給寵壞了。」

  事到如今,聞侍郎還是不敢為維護幼子生前名譽而虛言編造,這朝中上下誰人不知李寺卿有著一手監物識人的精微本領?

  況,自家幼子被夫人寵得文弱嬌氣,大理寺情偵探子也不是吃乾飯的,若有心探聞,又怎會不知?

  李衡微笑點頭。「父母愛子,可以理解。」

  只是這樣的說法,卻和聞秀友人所說的不相符合。

  是誰在說謊遮掩?一查便知。

  送整個人像是瞬間老了十歲的聞侍郎出去後,李衡負手在後神情冷峻,他本能感覺到聞侍郎話裡還有不詳不盡之處。

  一個性情溫弱的幼子,和友人游湖徹夜未歸,聞府到了夜晚各坊門落鑰之時還未察覺有異,沒有任何尋找幼子下落的行動,整整兩日兩夜……還是到今早才到京兆府報的案。

  或可推論,這並非聞秀頭一次外宿未歸。

  而一個,乃至於一群血氣方剛又備受長輩慣寵的年輕人,最常夜不歸宿的原因是什麼?

  ——答案不言自明。

  「來人。」他陡然揚聲。

  一名精悍衛士恭敬而入。「大人!」

  「帶人速查平康坊三曲,可見過聞秀、梅雙和及王漸三人,查查他們三人是否是常客,若為常客,便查清他們多流連哪一曲、哪家伎館、捧的哪名伎人,有沒有因此而與人有過糾紛……」他低頭略一思索,又道:「再查廣福糧米行這位帳房先生鄒生,可也出入過同樣的伎館。」

  「喏!」

  平康坊是全長安知名的不夜城,也是伎家聚集之地,香泄十里,絲竹不絕……平康坊入北門東回三曲,北曲為卑屑伎所居,中曲和南曲所居之伎多為高雅伎子。

  多少文人雅士騷人墨客在此或吟詠風月或醉擲千金,其中也不乏豪商富賈,官家子弟甚至於京師貴胄。

  李衡對這些沒有興趣,但自幼覽盡萬卷,歷盡世情,自然對長安上下各處明裡暗裡的「個中玄機」皆爛熟於心。

  片刻後,雪飛也來報,梅家子和王家郎君都被帶到了大理寺。

  「將人各自分開安排一室。」他面色冷肅的吩咐。

  「回大人的話,已經安排好了。」雪飛隨侍多年,對於阿郎的刑獄審問規矩自然記得甚牢,恭謹稟道。

  李衡正要邁步前去親自審問,忽地又想起了什麼,神情微微溫柔了一瞬——

  「曹司直來了嗎?」

  清涼恰好在此時回大理寺覆命,忙三兩步上前拱手道:「回阿郎的話,曹司直說她要到長安縣第一件案子的案發之地再探查一番,就先不回大理寺了。」

  他一怔,俊臉掠過了一抹可疑的浮紅,輕咳了聲。「……知道了。」

  清涼正要退下,又聽李衡低沉嗓音猶豫地響起——

  「曹司直,看著……可還好?」

  清涼眨眨眼。「曹司直身子看著……沒什麼不好,不過瞧著臉有點紅,表情有點心神不定,後來出門前腳步有些雜遝。」

  他也莫名有些赧然尷尬了,重重清了清喉嚨,故作沉靜鎮定道:「好,沒那就……好。」

  清涼總覺得阿郎今日有些怪怪的,就跟曹司直的怪怪的是一樣的……怪。

  「走吧。」李衡已經率步而出。

  「喏。」

  梅雙和與王漸被「請」入大理寺,原就心慌哆嗦,尤其又被分隔兩室,越發心下惶惶。

  一見傳說中冷肅深沉威嚴的大理寺卿,梅雙和不由自主軟了雙膝,在李衡那雙洞悉燭照的銳利英眸下,事先想好的說法在腦中一片空白……

  「本官向來不冤枉一人,也不縱放一人,你等說過的每一字一句,大理寺亦皆會如數查核詳實,」李衡微微一笑。「梅公子想明白了,再說。」

  梅雙和結結巴巴的開口,「大人……我、我們……那日確實沒有見到聞賢弟赴會,絕無撒謊。」

  他挑眉,沉靜道:「我相信你。」

  梅雙和繃得緊緊的心弦霎時一松,忍不住露出慶倖釋然的暗笑。

  「那往常去平康坊,聞秀可曾有過失約的紀錄?」

  「沒有沒有,自然是沒有失約過的……」梅雙和連忙擺手,可話一脫口而出頓覺不好!

  李衡眉眼淡然,似笑非笑。

  梅雙和臉色發白,頹然委靡地癱跪在地。

  眼前這位大理寺卿,彷佛已經將一切窺破在眼裡了……

  「官家子弟往平康坊者眾,若無人追究,也就沒什麼了不得的事,可若真要按律懲處,也並非枷三日便可一筆帶過。」李衡慢條斯理道,「梅公子,你覺得,本官該追究還是不追究?」

  「大、大人……學生年輕識淺,一時被絲竹風月所迷,往後定當潔身自律……」

  「若梅公子能從實回答幾個問題,本官或可網開一面,只訓誡一二便罷了。」他淡淡道。

  「大人想知道什麼,學生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敢有半分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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