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我的大理寺CSI手劄 | 上頁 下頁
六十六


  「小人剛剛接到命令,在洛定坊又出現了一名死者,依然被剝去了面皮,現在正要前往驗屍。」

  曹照照想也不想跳下了小毛驢,拍拍驢兒屁股讓它習慣地自個兒先回大理寺,而後對柳仵作道:「我跟你去!」

  「可曹司直不是要回衙署嗎?」柳仵作遲疑道。

  「不打緊,還是眼下的案子重要。」

  就在兩人並肩疾行的當兒,柳仵作好奇地問:「聽說曹司直又到長安縣命案現場去查了一回?可有什麼新的線索?」

  「也算不上什麼新的線索……」她正打算順便將銀針還給柳仵作,不知怎地心念一動,假作不經意地問:「對了,最近工部特別協助打造給咱們大理寺的驗屍工具,柳大哥用著可稱手?有沒有什麼覺得需要改進的地方?」

  「小人用著自然稱手,實不相瞞,打從曹司直您到大理寺任職以來,幫著想法子造出了許多新穎巧妙的驗屍工具,讓我們這些仵作多了許多便利,也省卻了沾染屍毒的危險。」柳仵作露出感激之色。

  「沒什麼,不過就是出出主意罷了,真正的大功臣是咱們大人和工部幾位大人。」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頭。

  自己按照CSI影集裡曾看過的,還有現代外科醫生的手術器械等等,從中提出了幾個方便於驗屍和避免沾染體液屍水的小工具。

  虧得李衡採納,並且督促工部那一幫巧匠們進行研究鍛造,以唐代有限的煉鐵技術,費了無數功夫,這才作出小巧稱手又光滑柔韌接近鋼材的各種器械。

  ……其中包括驗屍銀針。

  「那個,」她清了清喉嚨。「柳大哥,工部這些驗屍工具鍛造不易,平時大傢伙兒可得好好收著,儘量莫遺失,所有東西用過都要清點一遍……我知道我已經嘮叨過無數次了,但這點真的很重要。」

  柳仵作對著她一笑。「曹司直放心,小人省得的。」

  「那就好,那就好……」曹照照有些心神不定。

  ——所以柳仵作到底有沒有發現自己遺失銀針?又或者,難道他當真沒有遺失銀針?那這根大理寺獨有的驗屍銀針,會是其他仵作丟的嗎?

  她沉浸在思索中,待回過神來時,忽然發現柳仵作把她帶到了一個有點眼熟的隱蔽幽靜老宅子裡。

  「咦?這不是你家嗎?去年我和老王頭還路過的……」她疑惑地回頭看著柳仵作,下一瞬臉色微微變了。

  柳仵作正將大門落栓,轉過身來對著她微笑。

  「你……」她心臟狂跳,口乾舌燥起來,試圖維持冷靜。「這是打算對我不利?」

  「曹司直聰慧,向來不讓人失望。」柳仵作俊秀臉上露出了一抹狂熱愉悅。「不像聞家公子和鄒先生,他們頭一句話只會問我——你要做什麼?」

  曹照照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努力和他拉開距離,強抑著驚懼四下打量可有何逃生之路。

  「別看了,此處隱密,周圍鄰舍都是白日到渠道碼頭上工的販夫走卒。」柳仵作歎了口氣,眼神戲謔又悲憫。「……曹司直,你今日又何必重回長安縣查看線索呢?」

  她也不問他究竟是怎麼知道的了,大理寺人員外出辦案都要報備和紀錄,除了最高級別的官員和機密案件外,一般日常出入,內部想查問一下都是尋常之事。

  尤其是同為追查此案的相關人員。

  「你就這麼確定我在長安縣發現了新的線索,而這個線索還有可能會指向你,就這般迫不及待露餡,跳出來證明自己有問題?」她極力按捺住驚慌,學著李衡的口吻淡定自若。

  「誰讓曹司直往常破案紀錄太好,常有出奇不意之功,況且小人先時也只是試你一試,沒想到曹司直話裡話外繞著仵作的工具不放……不就是發現了小人無意間落在長安縣染坊的銀針?」柳仵作笑笑。

  「你若不心虛,大可承認自己是在驗屍過程中無意間遺失銀針,找我取回也就罷了,」她面上強裝鎮定。「如此不是更加正大光明,也可洗清自己的嫌疑?」

  柳仵作挑眉。「小人這不是未雨綢繆,寧可殺錯不能錯放嗎?」

  早知道不能跟精神狀況異于常人的變態殺人狂講道理、談邏輯……

  曹照照暗悄悄吞了口口水,臉色發白。「柳仵作你可得想明白,你就這麼自信殺了我就能掩飾過去嗎?」

  「哦?」柳仵作目光灼熱而隱隱瘋狂。「不試試怎麼知道?況且我是大理寺仵作,又是你的同僚,誰會懷疑我?」

  「……」她內心有一個×字很想譙出口。

  「我殺人剝去他們的面皮,還留下了那麼多痕跡和線索,你們不是至今都沒能追查到我身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殺人剝皮真是好棒棒,而我這傻蛋今天則是自投羅網,自己送上門來給你削了?」她咬牙。

  「曹司直言談一向如此風趣,真真可惜了。」柳仵作緩緩逼近,面上竟有一絲惋惜之色。「小人本不想殺你的,但事到如今,說什麼都太遲了。」

  「等等!」曹照照隨手抓了把庭院內的凳子橫在身前以作防禦,急促問道:「——你以殺人剝皮為榮,好似這是多麼了不起的技藝,難道就不想在我臨死前同我炫耀一下,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嗎?你為什麼要對那兩名受害者下手?」

  「曹司直這是在拖延時間?」柳仵作似笑非笑。

  「我拖延時間有用嗎?」她反唇相譏。

  「小人記得曹司直曾在大理寺說過一句話——反派死於話多。」柳仵作一步步欺近她。「您這樣諄諄教誨,小人怎麼可能還會忘懷疏漏呢?您就安心做個胡塗鬼,到地府找閻羅訴苦申冤去吧!」

  曹照照這時真是後悔死了自己平常幹嘛在大理寺裡面當大嘴巴?什麼好的壞的有的沒的教了一大堆,現在可好了,把自己又推進坑裡了吧?

  她不斷往後退,在看到柳仵作不知何時已從隨身囊袋中取出帕子,將散發著濃濃麻沸散氣味的液體傾灑其上,而後猛然撲身過來——

  「你不要過來——」曹照照尖叫,然後順勢袖底往柳仵作臉上一拂!

  柳仵作手上抓著的麻沸散帕子恰恰要捂到她臉上的三寸處,驀地嗅見了一股奇異香氣,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已是身形一僵,隨即不敢置信地軟軟癱倒在地。

  曹照照驚慌之色已經恢復正常,慢條斯理地蹲下來,掏出特製牛皮筋利索地把柳仵作捆了個牢牢實實的。

  「老娘再教你一句,張無忌他媽媽說過: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她趁機狠狠巴了一下他的後腦勺。「你當我看過那麼多電視劇的套路都是白看的嗎?沒留後手,我哪敢跟著你走呢?」

  她原也只是想試探一下,誰知道柳仵作真就這麼沉不住氣?又或者,他是對自己太有信心了。

  也不想想她在大理寺立足兩年多來,如果沒有兩三招防身之術,又怎麼敢常常到處亂跑查案?

  就在曹照照正在猶豫要怎麼把這麼大一隻拖回大理寺之際,忽大門「砰」地猛然被踹開了!

  她眼前一花,陡然被緊緊擁進了個溫暖熟悉的懷抱裡。

  「照照!」

  「……大人?」她一臉訝異,努力從他胸膛前抬頭仰望。「您怎麼會來?」

  「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嚇壞了吧?」李衡臉色比她的還蒼白,沙啞低促道:「你也太莽撞了,怎麼就敢隻身一人親犯險境?不准再有下回了,否則我定不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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