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春野櫻 > 報恩是個坑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聽見外頭有細微的聲響,他知道那些僕婢們已開始活動,他著履,抓起一件短褂穿上,打開房門——

  「爺?」屋外正經過的灑掃丫鬟碧草嚇了一跳。

  他瞥了她一眼,下了廊,穿過小院,直往西廂房而去。

  當他走上西廂房前的樓梯,春月正好從裡面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

  見著他,她呆了一下,「大……」

  他將手指置放在嘴唇上,要她別出聲。

  春月一臉迷惑地看著他,下意識地往旁邊靠。

  他就著她剛打開的門微側身子鑽了進去,輕手輕腳地穿過垂簾及繡屏進到內室。內室裡光線幽微,只有微光透過紗簾,猶如糖粉般撒落那床前一地。

  安智熙安安穩穩地睡著,還發出細微的鼾聲。

  聽著,他想笑。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捱近床邊,俯視著呈大字型仰睡著的她。

  她微張著嘴,睡臉有點醜,卻又莫名的可愛討喜。

  梅意嗣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這樣看著她的睡臉。

  她一直是這樣的嗎?還是獨個兒睡,她這會放鬆了才能睡得這麼毫無防備,甚至唾沬都在嘴角蠢動著?

  他伸出手,輕輕地用指尖揩著她嘴角的唾沫。

  她皺了皺眉頭,潛意識地吸了一下,那好笑的樣子教他忍不住低笑一記。「哧。」在他笑出聲音的同時,她倏地睜開眼睛。

  看見站在床邊的他,她先是愣住想起早上安智熙的驚聲尖叫,嚇得滾下床掉在他腳邊的那一幕,梅意嗣止不住地嘴角上揚。

  他把她從地上拎起來,她滿臉通紅、驚疑又害羞地看著他,那模樣實在太有趣。

  「你幹麼像鬼一樣站在我床邊啊?想嚇我?」

  「我只是突然想來看看你……」

  「看我做什麼?」

  「沒做什麼,就是想看你而已。」

  當他這麼對她說時,她的臉更紅了。

  他們做了兩年余的夫妻,就算是洞房花燭那夜,她的臉都沒這般紅過。

  沒做什麼,就是想看你而已。他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種教自己頭皮發麻的話來。

  他這種就算吞下一袋種籽,都開不出一朵花來的人,居然會說出這種肉麻兮兮的話?

  「爺,」正在他想笑的時候,有人來到門邊,正是永昌,「出事了。」抬眼睇見永昌那大事不妙的神情,梅意嗣笑意一斂,「怎了?」

  「咱們的船工蕭老古在家裡上吊了。」永昌說。

  「上吊?為什麼?」

  「蕭老古欠了八十兩的印子錢,想不開,就……」永昌面有難色,欲言又止地道。

  他意識到永昌似有什麼當說又不敢說的話,眉心一擰,「你有什麼就直說吧。」

  「爺,」永昌神情凝肅,「放印子錢的是二老爺家的學恒少爺。」

  聞言,他陡地一震,「什……」

  「蕭老古的妻子手上有借條,哭天搶地的說要去告官,我已讓人先將她攔下,這事不能上官府那兒……」永昌憂心地開口,「要是外面的人知道梅家人放印子錢,恐怕會嚴重傷及梅家聲譽。」

  「借條在你手上嗎?」他問。

  永昌點頭,立刻將蕭老古的借條遞上。

  他接過一看,發現蕭老古一開始只借了二十兩,沒多久時間便利滾利地欠下八十兩,而借條上面不只有不識字的蕭老古歪歪扭扭的字跡以及手印,還有梅學恒的用印。

  這下,是撇不清了。

  「除了蕭老古,還有別人嗎?」他問。

  永昌點頭,「我問了跟蕭老古要好的船工,他們說學恒少爺放印子錢已經有半年餘了,那些船工一下船常常不是嫖便是賭,不少人都跟學恒少爺借印子錢應急……」

  聽著,梅意嗣濃眉妤皺,眼底迸射出懊惱慍怒的光,他一拍桌面,沉聲道:「真是混賬!」

  「爺,現在該怎麼辦?」永昌急問。

  「你先給蕭家一筆錢安家,無論如何都先安撫好蕭大嫂,千萬別讓這件事傳開。」他說完,站了起來,神情冷肅,「其他的事,我來處理。」

  尋常時,梅家大小事都是在大堂商議,可今天梅家大房卻是將二房及三房召至祠堂。

  原因無他,只因今兒個商議之事是斷不能傳出去的。

  梅意嗣在未遣人去將二房三房邀至祠堂之前,便已著人封鎖嗣堂,除了梅家人,所有僕役侍婢全都退到門牆之外,就連二房三房帶過來的僕婢亦是未經傳喚不得擅入。

  祠堂內,梅英世跟梅意嗣已候著二房三房的男人們前來,兩人沉默不語,神情凝肅。

  「承嗣呢?」梅英世問。

  「尋不到他,說是上街了。」他說。

  「成天亂跑,不思上進。」梅英世心情正壞,忍不著叨念著。

  「承嗣循規蹈矩,從不犯事,今天的事也與他無關,他在或不在也無所謂。」梅意嗣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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