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春野櫻 > 醜夫 | 上頁 下頁 |
| 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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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恭喜伊東夫人,你已懷有身孕了。」 當大夫把過脈,並告知這個消息後,憐的心裡五味雜陳,思緒十分混亂。 能為心愛的男人生下孩子,令她非常高興且期待,可一想到自己如今這般幸福,孩子的外公卻過著悲慘無比、病痛纏身的生活,她又難過起來。 回家後,她有些悶悶不樂,連晚餐都吃不下,早早便回到臥室,像是力氣被抽光似的癱在床上。 而為了跟各國領事商討進出口事宜,伊東長政直至十點才回到家中。 一進門,聽阿桃提起憐悶悶不樂,飯都沒吃幾口就回房休息的事,他便立刻上樓,想瞭解狀況。 進到房裡,他看見她側躺在床上,樣子像是睡了。他輕手輕腳的走上前,卻見她張著紅得跟兔子一樣的雙眼發呆。 「憐?」他將躺在床上的她抱起,焦急又不舍地詢問:「你怎麼了?」 憐幽幽的看著他,「勝,我今天去了新富町……」 他微怔,神情一凝,若有所悟。 須臾,他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已經知道了?」 聞言她心頭一震,驚疑又生氣的看著他,「原來你早就知道?」 伊東長政不語默認。 見狀,憐推開他,眼眶再度濕潤,「我父親現在住在一間破房子裡,而且病得很重,你怎麼能這樣……」 「我一點都不同情他們。」他眉梢一揚,神情冷峻地說道。 「勝,他們是我的父親及姐姐。」 「他們更是我的仇人。而且別忘了,他們以前是怎麼對待你的。」 「不能忘了嗎?」她噙著淚,哽咽地問:「那麼痛苦的事情,不能就讓它過去嗎?」 見她神情悲傷,伊東長政心疼的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頰,「憐,發生過的事是無法假裝它不存在的。」 「我不是要你假裝它不曾發生,只是要你大步跨過去。」她說:「雖然他們曾經那樣傷害了你,但若不是如此,也不會有今天的你,我們更不會有這樣的緣分在一起……」 他收回手,臉色沉了下來,「你為什麼總要為了他們跟我爭執?雖然我愛你、寵你,但是不表示我也得愛他們。」 「我不求你愛他們,只求你原諒他們。」她懇求他。 「我做不到。」他斷然拒絕,「別對我提出這樣的要求。」 「不能為了我……原諒他們嗎?」她語帶哀求地勸道。 他直視著她,「我可以為你做很多事,唯獨這件事我不能妥協。」 他的執拗讓溫和的她終於忍不住動氣了,尤其是在今天看見西園寺父女倆的遭遇後,她無法再忍受他對仇恨的執著。 「為什麼你不能放下?」 「需要放下的是你。」他眉頭一蹙,神情微慍,「忘了他們是你的父親及姐姐這件事吧。」 「我辦不到。」這回,輪到她斷然拒絕他。 伊東長政一怔,訝異地看著她,因為這是她第一次以如此強硬的態度跟他爭執。 「他們是我腹中孩子的外公跟阿姨,我沒辦法當他們不存在。」 聞言,他陡地一驚,難掩驚喜地欲上前擁抱她,「憐,你有身孕了?」 她卻冷冷撥開他的手,「所以為了我們的孩子,我希望你原諒他們。」 他一臉不悅,懊惱地說:「不要拿孩子來要脅我。」 「你為什麼要這麼無情?」她氣憤又失望的瞪著他,「雖然他們曾犯下殘忍的錯誤,但如今的你,又何嘗不是在犯同樣的錯?」 「憐……」 「我不想跟你這樣冷酷絕情的人在一起生活了,我要去母親那裡住。」憐決定跟他杠上了。 「什麼?」聽見她這麼說,伊東長政也被惹毛了,一時氣憤下,他撂下一句,「你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好,後會有期。」憐憤憤地起身,頭也不回走出房間。 兩個禮拜了,憐到母親菊千代那兒已待上半個月的時間,即使別館已接近完工,她仍沒有要回來的意思。 伊東長政覺得自己都快被她搞瘋了,但偏又不想在復仇這件事情上妥協。 為什麼他得原諒那對曾經傷害過他的父女?他們哪裡值得他原諒?就算他娶了個有菩薩心腸的妻子,並不表示他也得變成菩薩。 不過,如果憐繼續這樣跟他鬧下去,他們的婚姻該怎麼辦?他們的孩子又該怎麼辦? 想起懷有身孕的她,他的頭就痛得像是被狠狠敲了幾棒一樣。雖然他不時請凜婆婆過去關心她的狀況,可是沒親眼確認,他就是放不下心。 此刻坐在大餐桌前,伊東長政呆望著桌上的佳餚美食,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太寂寞了……沒有憐的生活,讓他失落得快發狂。 「少主……」不知何時,凜婆婆走到他身邊,逕自拉出椅子坐了下來,「投降吧。」 他怔了一下,「什麼?」 凜婆婆笑歎一記,「我說……你就投降吧,你已經不能沒有憐了。」 他眉心一擰,「你要我原諒那對害死我父親、令我流離失所的父女嗎?」 「少主,對你來說,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呢?」凜婆婆平心靜氣地分析給他聽,「愛?還是恨?」 伊東長政心頭一震。愛與恨對他來說,孰重孰輕? 恨支持著他活下來,愛則是促使他走下去的動力,一個支撐著他前半段的人生,另一個,則讓他未來的後半段人生充滿希望。 「那個『恨』支持著你的階段,已經過去了。」凜婆婆深深注視著他說:「現在,憐及孩子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不是嗎?」 「凜婆婆……」 「為了那甩脫不掉的恨,你要放棄愛嗎?」她伸出滿是皺紋的手,暫時逾越分際的輕碰他臉頰,仿佛他還是當年那個小男孩。 「西園寺父女雖然可惡,但他們卻給了你最棒的禮物,那就是憐。你的人生已經因為憐而有所不同,所以……是該放下仇恨的時候了。」 用「最棒的禮物」來形容憐,實在是再貼切不過了,而這份大禮,是他所仇恨的兩個人給他的。 光就這一點,也許西園寺父女就能「功過相抵」吧? 對憐來說,西園寺父女是她切割不掉的血親,如果他繼續抱著仇恨過日子,也許就會失去她…… 不,一想到失去她的可能,他就感到惶惶不安,他絕不能沒有她。 「別拗了,快去把憐帶回來吧。」凜婆婆慈愛的一笑。 這日,一起吃過早餐,憐便陪母親在院子裡散步、曬太陽。 來到橫濱後,菊千代的身子好了許多,大概是因為看見女兒有了好歸宿,自己也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的氣色遠比之前在東京時好得太多了。 「母親,您今天中午想吃什麼?」 菊千代一笑,「哎呀,我們才剛吃過早飯呢。」 「先想想也沒關係,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憐說。 「什麼閑著也是閑著?我說你啊……還想跟長政鬧彆扭多久?」菊千代試探地說。 憐神情微惱,卻藏不住眼底的寂寞及難受。 她也不想跟他鬧彆扭呀,實在是因為他太不通情理,才讓她忍不住一時氣憤。 「你到這裡已經半個月了,難道一點都不擔心他嗎?」 「他又不是小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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