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春野櫻 > 匠心小財女 | 上頁 下頁
三十三


  「我不做一輩子的姨娘,我……我不!」何玉瑞恨恨地說著,滿心憤懣不甘,眼淚奪眶而出。

  她出身寒微,自小失母,父兄都是賭徒,她十二歲時便被父親賣到落華樓。鴇兒見她長得精緻又有一副好歌喉,於是將她好好養著,想等到一個好價錢再將她的初夜權賣出。

  她知道像她這種出身的女子待在落華樓這樣的地方,唯有等到花殘粉褪,年老色衰才能爬出泥沼。她不服氣、不認命,小心翼翼又用盡心機地等待著、蟄伏著,直到舒海澄出現在她生命之中。

  她第一眼看見舒海澄時便被他吸引,他卓爾不群、英姿煥發,在一干人中是那麼的神采飛揚、奪目耀眼。她告訴自己,就是他了。

  於是她利用其他的客人,一次又一次地越來越靠近他,最終在一次宴會上,她成功地讓他成了自己的第一個男人。

  老天垂憐,她幸運地懷了他的孩子,而舒家也因為她懷了舒家骨肉將她收房。

  她以為自己脫離了落華樓人生便能翻轉,沒想到爬出了泥淖,卻又陷進了另一個坑。

  原本她是認命的,她想,只要她乖巧聽話,沒人跟她爭,她遲早能得到她該得的位分。

  這三年,那老太婆曾為舒海澄覓過兩門親事,一是福陽鄭家的長女,二是那未過門就死去的甘氏的表妹。

  為了不讓任何女人奪去她該得的名分,她不得不托人找上她曾經拼了命想甩脫的兄長——何玉城。

  何玉城是個無恥的賭徒,為了錢,什麼缺德事都能做。

  於是她將值錢的首飾托府中一個貪財的粗使婆子送出府給何玉城,並指使他想辦法破壞舒海澄的親事,而他並沒有讓她失望。

  何玉城雖是無恥賭徒,卻有著一張能夠迷惑女人的俊臉跟能言善道的嘴。他成功地誘拐了福陽鄭家的長女,奪走她的貞操,然後又到甘氏一族的老家龍門去散佈謠言,說舒海澄是歡滿樓名妓海嵐的入幕之賓,意欲納海嵐為妾。

  就這樣,舒海澄兩樁可能成事的婚事就這樣斷了。

  「誰都別想搶走我應得的,誰都休想。」何玉瑞顫抖地抽了一口氣,慢慢地緩了過來。

  眼下她不能亂,不能慌,她得冷靜。她目光一凝,望向瑾兒,「去把黃嬤嬤喚來,別讓人知道。」

  瑾兒一臉小心地應道:「是。」

  何玉瑞看著瑾兒離去的身影,唇角緩緩地揚起一抹冷絕又滿含惡意的笑。

  那日對母親坦白之後,舒海澄反倒輕鬆了。

  許是明白他的性子,知道不能用對付舒海光那套對付他,李雲珠雖然對舒士安說了這件事,兩老卻都未在他面前提起。

  因為有舒海澄在暗地裡打點張羅,天笑的金工作坊「流年」未開張先轟動。凡是到聚珍齋來的客人,不管對斜對面的鋪面是好奇還是無感,卞掌櫃跟夥計們都會趁機跟客人們提起天笑及她的作坊,當然還要提及甯侯府千金的笄禮妝扮由天笑一手操刀之事。

  果然,客人們得知後無不期待「流年」的開張。

  後天十五便是「流年」的開張之日,店裡的木工部分已竣工,只要待明天整理一番,就能開始將物件移至店裡。

  舒海澄自其他店裡調來兩名可靠的夥計,透過卞河慶將他們介紹給天笑。面談之後,天笑也決定錄用他們。

  他想,她這幾日一定興奮得睡不著覺吧?不,何止是她,就連他都滿心期待著。

  正準備和衣歇下,忽聽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警鐘聲,他警覺地走出廳外細細聽個清楚。那確實是走水的通報警鐘,敲得又急又響。

  他步出院外,喚住一名經過的家僕,「哪裡走水了?」

  「護院剛才上角樓察看,說城北屠宰欄的方向有火光。」家僕回答。

  「什……」屠宰欄?天笑跟她爺爺就住在屠宰欄旁,火勢會不會延燒到他們住的小屋?他想也不想,拔腿往馬廄狂奔而去,拉了一匹馬,來不及上鞍,套了韁繩便策馬而去。來到城北,只見天笑跟向錦波住的那條巷子已在一片火海之中。

  他下馬跑進圍觀的人群之中,只見救火兵丁正進進出出、來來回回地奔忙著,現場十分混亂吵雜。

  他想,天笑跟她爺爺應該已經出來了吧?但他們在哪裡呢?

  「門梁塌了,進不去了!」突然,前方不遠處傳來叫嚷。

  說話的是救火的兵丁,他們身上披著濕毯,每個都灰頭土臉的。

  「不行,不行,我的天笑在裡面啊!」

  「老爺子,咱們一幫弟兄好不容易把你拉出來,你不能再回去呀!」

  儘管周圍充斥了各種吵嚷大叫,舒海澄卻清楚地認出那是向錦波的聲音。

  他說天笑在裡面?她……沒逃出來?

  靠近火場之處溫度是那麼的熾熱,可他此刻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熱,只覺得冷……喔不,有股寒氣從他的腳底往頭頂竄,只一瞬便像是要將他凍結般。

  她在火場裡?他腦海裡出現可怕的畫面,可怕到他竟然眼眶泛淚。

  他此生從未如此恐懼過,一種像是生命快被奪走般的驚懼猶如駭浪席捲而來。

  他像一支箭矢般穿過人群,沖到向錦波面前,一把抓住向錦波,神情驚急地問:「老爺子,天笑呢?」

  「舒大少爺?」向錦波滿臉黑,只清楚看見那兩顆驚恐又無助的眼睛,「天笑沒出來,她……」話未說完,他已嚎哭起來。

  舒海澄轉頭抓著救火兵丁的頭兒,「為什麼不進去救人?」

  頭兒為難地道:「進不去了,舒大少爺。火太大,屋子快塌了,我不能讓弟兄們冒險。」舒海澄是珠海城名人,又長期資助因救火而傷亡的兵丁及他們的家人,頭兒對他一點都不陌生。

  「我去。」舒海澄目光一凝,堅定又快速地扯下頭兒抓在手上的那張濕毯。

  「舒大少爺!」見狀,頭兒攔下他,急道:「這種火,她不可能活了!」

  舒海澄目光一凝,眼底彷佛寫著「誰都不能攔我」。他一把將濕毯甩起,覆在身上,頭也不回地就往巷子裡沖。

  火延燒出來了,整條巷子猶如煉獄般可怕。舒海澄強忍著那教人難受的灼熱,沿著另一側牆面往巷底靠近。

  他不怕死、不怕傷嗎?不,他怕極了,但比起失去她、眼睜睜看著她葬身火海之中,死跟傷就也不那麼可怕了。

  來到陷入火海之中的小宅前,他一鼓作氣地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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