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春野櫻 > 豪商小主母 | 上頁 下頁
五十八


  內室中,他用顫巍巍的雙手捧出一隻木匣子,輕輕擺在桌上。

  這木匣子看著有些歲月了,表面亮晃晃地,可見經常拿在手上。

  馬鎮方跟趙宇慶坐在桌前,兩人沒有說話,神情都有點激動。

  她不時偷瞄著馬鎮方,不解他若是馬安海,為何不與他們相認,而且之前還那麼對待她和趙家,還說什麼要毀了她、破壞她……他對趙家有什麼誤解嗎?

  打開匣子,趙毓秀先拿出被他妥善收著的雙鵲戲雲玉扣,小心翼翼地交到馬鎮方的手上,「這是你娘親的隨身之物,你看看。」

  馬鎮方接過玉扣,胸口一陣起伏。是的,這是他娘親的物品,是他娘親出嫁時外婆送給她的。他娘親一直隨身帶著,所以他一點都不陌生。

  「這只玉扣本來一直都讓慶兒隨身帶著的,後來她跟謝家二公子定了親,我覺得不妥,才將它收了回來。」趙毓秀說著,又取出匣中信件,「這只匣子是在你父親出事前來訪時放的,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疑惑地接過,打開一看,信紙泛黃,墨蹟已淡,但他依舊可認出是他父親的字跡。

  「這是……」他不解地看向趙毓秀。

  「你自己看。」趙毓秀說。

  馬鎮方迅速又仔細地將信上的文字逐字逐句地讀了一遍,臉上同時變化著各種不同的情緒及反應——震驚、憤怒、悲傷,懊悔,還有……歉疚。

  他父親寫給趙毓秀的信裡簡單扼要地說明了高福生的犯行,以及他不想卻又不得不揭發的掙扎。他父親當時一定是念在親戚一場,以為規勸高福生後能有轉圜之地,是希望高福生自首,才會私下跟他見面……

  可他父親又擔心從事人口買賣的高福生,恐怕心中良善已泯沒、所剩無幾,這才會給趙毓秀留下這封信以防萬一,沒想到他此去無回,連妻子及家中僕婢都不保。

  他一直以來都以為趙毓秀也有分,可原來趙毓秀從頭至尾都是無辜的。

  「我發現這木匣子跟信件後,才驚覺到你們被高福生所害,可我對他卻連一丁點的瞭解跟認識都沒有……」趙毓秀懊悔又自責,「一直以來,我都負責陸路的買賣,海路及船務都是你父親一手打理,他用什麼人我也從不干預過問,只知道你母親老家有個表弟高福生在他手底下做事……」

  說到這兒,趙毓秀又難過得流下眼淚,續道:「事發後,我立刻到官府告發此事,可官府卻找不到高福生這個人,我不死心,三天兩頭往官衙走,之後官府找人暗示我不要再追查此事明哲保身……當時,慶隆記剛做出一點成績,慶兒跟宇佐又還年幼,我只好……」

  「趙叔,不怪您。」馬鎮方深深吸了一口氣,眼底閃過一抹肅殺,「我爹娘的血海深仇,我會給他們報的。」

  聞言,趙毓秀跟趙宇慶都一怔,疑惑地看著他。

  馬鎮方將母親的玉扣握在手中,俊朗的臉上有著令人生畏的殺意。

  「孩子,你當年是如何逃走的?」趙毓秀忽而想起這事,問道:「你為何不來找趙叔叔呢?」

  馬鎮方眼底有抹傷痛及淒迷,「那晚,高福生來到家中帶回父親的惡耗,說父親死在起火的船上,兇手便是趙叔叔您……」

  「什麼?」趙毓秀陡地瞪大雙眼。

  「我娘親說要告官,高福生苦勸她不要與您為敵,以免遭殺身之禍。」想起那晚的事情,他的聲線還隱隱顫抖著,「高福生說要去想法子,要我娘親先別妄動,我娘親自然是信他的。

  「他離開不久,幾名黑衣人闖進馬府,殘忍殺害十幾名僕婢。」他微微停頓了一下,「我娘親將我推進牆邊的小洞,要我離開,不一會兒,馬府便火光四起……」

  聽著他描述當時的情景,趙宇慶只覺得心口一陣緊縮,她無法想像當時的他有多麼的恐懼,她只想……擁抱他。

  難怪他要將她搶來,難怪他要那樣冷待她,難怪他夢裡的怪物讓他那般的害怕,難怪他……真是難為他了。當時的他,不過是個天真無憂的十歲孩子。

  「我逃走後便去投靠高福生,他卻將我帶往碼頭裝進醬缸,將我送上人口販子的黑船。」

  「什麼?」趙毓秀難以置信,「你爹娘如此厚待他,他……他真是禽獸不如!」

  「我在黑船上受盡折磨,但為了替我爹娘報仇,我從來沒想過放棄,幸好有次黑船遇風暴沉沒,我在海上漂流了幾日,終被救起……」他抬起眼,誠摯地說:「趙叔叔,我一直誤解了您,對您、趙家還有宇慶,都做了不好的事情……」

  趙毓秀微頓,「你是指婚宴那天……」

  「不止是如此。」做過的事,他選擇坦承以對,「趙家那艘新造的戎克船,也是……」

  「船是你燒的?」趙宇慶驚疑出聲。

  「不是我動手的,但確實是我派人慫恿趙家的船工及水手所為。」他臉上有著深深歉意,「我還故意支持宇慶做生意與她大哥作對。」

  「什……」趙毓秀先是感到震驚,但旋即又釋懷,「這不怪你,你是無辜的,一切都是那個高福生……是我能力不夠,始終找不到這個人。」

  「趙叔叔,他一直都在刺桐。」馬鎮方說。

  「咦?」趙毓秀一怔,「你說他一直在刺桐?」

  「是。」他頷首,「他改名高濱松,正是刺桐的把總之一。」

  「你……你說什麼?」趙毓秀像是被雷轟了般,「你說高濱松就是……就是高福生?」他過去不曾見過高福生,也因此沒有認出人來。

  「鎮方,難道之前在八月會時,高濱松找你說話就是……」趙宇慶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知道你的身分?」

  「當然,我與他相認了。」他一笑,「他以為我仍一心想著找趙家報仇,不知道他幹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其實這次慶隆記的船遭查扣,也是他設下的陷阱,目的是為了取信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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