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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李翁擋在床榻前,用力揮著扇子,不讓風鬼們靠近。風鬼的容貌愈來愈是猙獰,幾次要靠近,都被扇子趕開。

  「你們快走,不要來危害我妻子!」他不肯離去。

  風鬼被阻擋,看不到白芙蓉的病容,很是不甘心,嘟起嘴吹出風來,風愈來愈強,把屋子裡的擺設都吹得歪倒,到後來整間屋子都隆隆作響,隨時要被吹得瓦飛牆裂。

  但是,即使吹得再強,鬼風遇到茶葉扇搧出的風就平息,李翁安然無恙,連一根頭髮都沒被吹動,身後的床榻,還有臥病的白芙蓉也安然無恙。

  這樣僵持了幾個時辰,窗外終於亮起天光,風鬼們精疲力竭,不得所願的在李翁跟床榻邊徘徊,鬼影幢幢。

  「可恨!」

  「恨啊,好恨啊!」

  「可恨!」

  「恨啊,好恨啊!」

  「你能抵擋多久?終究是要輸的。」

  「我們還會再來!」

  「對,帶更多同伴來。」

  「到時後你跟茶花精,都要一起病。」

  風鬼們在床榻邊奔跑,鬼嘯連連。

  「你可以護著她,卻護不住滿園子的茶花!」

  「對,就讓滿園子的茶花都病!」

  「不,不止,要讓全硯城的茶花都病!」

  「說得對!」

  風鬼們這才離去,穿過窗戶時,木窗喀啦喀啦的抖動不已。

  折騰了整夜,李翁也疲憊不已,確定風鬼們真的消失,連忙回過頭來察看白芙蓉,見她連身子也逐漸變成枝幹,床榻上掉落很多葉子,但每片都是枯黃的,焦急得不知所措。

  「愛妻,我該怎麼做才能救你?」他落下淚來。

  白芙蓉喘息著。

  「風鬼們夜裡還要來,今晚怕是連我的葉扇都不能抵擋。」她喘了一會兒,才又有力氣說話。

  「我真不好,連累滿園子、全硯城的姊妹們,都要因此犯病,罪孽實在深重。」她哭著。

  「愛妻不要自責。」李翁原本傷心,突然想到辦法,頓時振奮起來。「對了,我去求木府求姑娘,她肯定能救你我,也能救硯城!愛妻要等著我,我儘量快去快回!」

  他連忙出門,看見滿園的茶花果然都染病。

  有的是黃化,葉上乳白有斑點,或全部變成黃白色。

  有的是潰瘍,枝梢跟果實上有圓形斑,葉片雕落。

  有的是斑上有黑色小顆粒。

  有的是有了暗褐色黴斑。

  蟲子們也病得失序,放肆啃咬。

  桃蚜、棉蚜吃著嫩芽;紅蜘蛛張牙舞爪的橫行;紅蠟介殼蟲寄生葉柄;星天牛、藍翅天牛的幼蟲蛀食樹幹;黑絨金龜、銅綠金龜、小青花金龜集食樹葉。

  每株花、每只蟲,身上都有紅鱗。

  風吹過叢叢茶花,葉響的沙沙聲,聽仔細些都是都是女子哭聲,哎哎叫喚。

  李翁救命!

  李翁救命!

  他心裡著急,奔跑得更快,匆匆經過四方街廣場,竟看見熟識的人與非人都有許多病倒,都在輾轉痛叫,就算沒有病倒的也有病容,而身上紅鱗多的,病得最重,身上紅鱗少的,病得就輕。

  但是,許多陌生的人與非人,雖然身上有紅鱗,但是全都沒病。

  陌生的人與非人,取代熟悉的面孔,開藥行、當苦力、擺小攤、溜狗放鷹,個個都健康,看見李翁奔過,有的陰陰冷笑,有的很有禮貌,還對他頷首點頭,殷勤的問好。

  李翁駭然不已,到石牌坊前跪倒就猛磕頭,口裡一直喊著:

  「求求姑娘救命!求求姑娘救命!我家白芙蓉就要被邪風帶的疫病害死,只有姑娘能救她一命。」

  他不斷磕頭,額頭都磕破,受傷流血也不管。

  「我願意替她病、願意替她死,只求她能活著。」

  這樣嗑了好一會兒,才有硬眉硬眼的灰衣人出來,伸手往他嘴上一劃,他雙唇就粘住,只能無聲嗚咽,眼淚跟額上的血一直滴。

  灰衣人領著他,走進木府裡,景致跟先前走過那次都不同。

  大廳倒還是跟上次來時一樣,只是當時坐著的姑娘,這會兒被雷大馬鍋頭抱著。

  雷剛坐在椅子上,護衛著臥在胸膛上的姑娘。

  李翁跪下,又是一陣猛磕頭。

  姑娘睜開眼,半直起身子,嫩粉的食指朝著他輕輕一劃,他的雙唇就分開,能夠正常言語了。

  「你情意很深,說的話讓我聽得心痛,所以才先封了你的嘴,才讓你進來。」她的聲音清脆,雙眸澄凊,嗓音悅耳卻少了先前的精神。

  「求姑娘救救白芙蓉。」李翁虔誠請求。

  仿佛十六歲,又不是十六歲的姑娘,閉起雙眸想了一會兒,他不敢催促,心裡再急也噤聲等著。之間,穿米色衣裳,衣角有朱印的俊美男子,端來水晶杯盛的湯藥。

  雷剛接過手,把湯藥吹得稍微涼一些,才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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