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賈童 > 好愛不離開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若愚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截了當一針見血,詫異地轉過臉去看他。

  「這是遲早的事情,」他直視著前方,兩手搭在膝蓋上,手指卻在彎曲,「你覺得應該怎麼樣,公開決裂?這麼做是不是比較有效果?」

  他這麼說的時候,轉過臉來,眼裡也未有一絲笑意,認真的神色間有種隱約的黯淡,若愚到口的話再度咽了回去,她怎麼能說,她在無意識間都把那些男子與他作了比較,然後發現自己還是認同夏江特有的處世方式,就連昨日李剡陽湊上來的唇,都讓她在片刻間不假思索地幻想起夏江側臉的輪廓。那情景如此真實,與照耀著大地的陽光一樣真實,可是誰又能抓得住陽光,期盼它在指縫間長留?儘管你去擁抱他,熱吻他,他卻除了懷中熾熱的溫度,什麼也不給你留下。

  有時候近在咫尺的東西,卻也似遠在天邊般無法觸摸。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我們各自交往,這樣就不會有人再懷疑了。」

  夏江深邃的眼睛盯著地,過了一會兒,」好吧?」兩個字吐出他的雙唇。

  若愚迅速地低下了頭,她的心裡有一絲輕微的痛楚,那個包著藍色碎花布的便當,以後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在他手中了,這意味著很多的告別,他們不會再背靠著背在樹下聽音樂,不會再放肆地在溜冰城裡宣洩著精力,不會勾肩搭背地過街穿巷,至少在學校裡不會。她知道自己是下定了決心要對過去做一個告別,而他,不得而知。

  「交換一個告別吻吧。」她故作輕鬆地說。調皮的笑容就和往常一樣浮上了形狀嬌好的嘴角。

  夏江輕緩地眨了一下眼,那表示同意,然後,他揚起了眉,嘴角和眉毛一起揚了起來。

  若愚的腦子裡「嗡」的一聲,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可是那些不自覺跳進她腦子裡的幻想馬上就要變成真實的了,她在暗地裡深呼吸了一下,不管是平靜的暴風雨,還是淡雅的細水長流她都做好了接受的準備。

  在雙唇接觸前她第一次仔細地去看他的眼睛,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黑,七分銳利,三分溫柔……她趕緊閉上了眼,阻止這個可能長駐記憶裡的片段繼續進攻腦海,然後匆促地將唇印了上去。輕微的電流流過,只有一片柔軟的觸感其餘都不得而知,輕輕一碰就立即鬆開,她不給彼此反應的機會,站起來跑了出去。

  雙唇間有一點微熱,她相信那是他吻的溫度。

  她靠在圖書館的牆上,抬頭看著藍藍的天,因為奔跑而劇烈起伏的胸膛漸漸平緩下來。眼前又仿佛看見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銳利中帶著溫柔,好像即使全世界都壓下來,他也能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從第一次他對蹲在自己腳邊的她說「如果不開心的話,肚子會餓。」開始,記憶像打開了閘門的流水,從十幾年的友情、親情,到一個吻結束一切。是誰曾經說,失去,是為了得到更好的。殊不知有些東西,是生命無法承受的溫柔。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她該死的竟然生平第一次失眠、以前哪怕是睡帳篷,她也照樣睡得天昏地暗兩耳不聞窗外事,如今在舒服柔軟的大床上,竟翻宋覆去一晚上瞪著大眼到天亮鬧鐘響。

  然後她含著牙刷一邊刷牙一邊去廚房準備給夏江的便當,在把平底鍋架上去的下一秒忽然想到——她可以不用再準備這麼麻煩的東西了。

  想了想,地把子底鍋撤了下來,撕開一包泡面扔進鍋裡。

  不用紿他做飯,起碼可以多睡半個鐘頭,就算不睡,也可以安穩地吃頓像樣的早餐。

  聽著音樂吃完了泡面,換好衣服走出家門,離上學時間還早得很,她可以不用擠人多得要死的沙丁魚公車,因為現在還不到上班的高峰期。她還可以撿靠窗的位子坐下來,把mp3的耳機塞進耳朵裡看著窗外,她發現其實這城市也是很美麗的。

  好吧,從今天開始,要過全新的生活。

  然而她越是這樣想,事情就越發地出乎意料。當若愚到學校裡時,認識她的人在與她擦肩而過寸,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她,男朋友被搶又不是第一次了,若愚理直氣壯地走進教室裡,放好書包,拿出書開始溫習。

  有個經過她身邊的女孩碰掉了她放在桌角的書,一貫以趾高氣昂著稱的該女立即彎腰,嘴裡冒出一連串若愚莫名其妙的句子諸如什麼「對不起」啦,「我幫你檢」啦,「別生氣」啦。這些句子拆開來她都懂,就是從那女孩嘴裡說出來她就不懂了。

  無獨有偶,另一個以自己穿名牌瞧不起不穿名牌的人而出名的女孩,在將果汁放到桌子上時,濺出幾滴來沾到了若愚那塗鴉的筆記本上,若愚還沒拿出紙巾來擦,她已掏出那名貴的什麼什麼法國香水紙,毫不猶豫地就讓它犧牲在區區幾滴果汁上面,嘴裡還冒出一句法文,是什麼意思若愚想破了頭也不知道,可是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多半是什麼虔誠的道歉。

  全校的人都發瘋了還是怎麼的?

  她中午去餐廳裡買午餐,眼看最後一份醬拆牛肉就要被排在前面的男生買走,一時心急詛咒了兩聲,那男生回過頭來看見了她,立刻就退掉了那份牛肉,灰溜溜地端著幾道素菜逃走。

  端著午飯找座位時,發現已經座無虛席,至少好點的位置都被佔據了,她只好走向離提供湯的窗口較遠的幾排空位,可是忽然被人拉住。

  「坐這裡吧,給你留了位置。」

  奇了,又是—個平時眼睛長在頭頂上看人的女生,不曉得受了什麼刺激,今天把眼睛拿下束裝在眼眶裡了。

  無事獻殷勤的結果往往是非奸即盜,若愚決定不予理睬。

  下午三點,她雖然已沒有義務再去送東西,可是還是習慣性地逛了過去,因為沒有課,她對自己講?今天的舞蹈館不同往昔,門庭若市,圍觀的人較以往多丁一倍不止,若愚瞪大了眼,連忙以野戰隊的速度沖過去撥開人群,什麼異常情況也沒有看到,而周圍的人看到她,卻自動敞開一定的位置給她,

  自此,她才明白,這些入這樣對待她的原因,原來是來源於這舞蹈館裡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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