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潔 > 喜釀多情酒 | 上頁 下頁


  §第3章

  夜漸深,漫天星斗在清冷的夜裡迷離閃爍。

  「貴茅春也不過爾爾。」袁浪行倒在路邊,率性地將飲盡的空酒罈丟到一旁,幽邃的黑眸半睜半閉,感受著凜冽的冷風,思緒紊亂不已。

  誰說借酒能澆愁?此刻他的酒意未盡,單憑一壇貴茅春麻痹不了他的思緒、解不了他心底的愁。

  天底下還有比他更淒慘的人嗎?

  袁浪行暗自苦笑,任由如浪潮般的重重過往,在益發清醒的思緒中,將他壓得喘不過氣。

  下一瞬,他指著天狂咒、怒駡,儼然像個喝得爛醉如泥、發酒瘋的酒鬼。「你是存心想整死我,是吧!」

  他恨,恨自己的酒量無人可比、恨自己喝不醉、恨自己的意識太清醒,以致藏在心底深處的黑暗回憶,總在他微醺之際侵蝕著他的意識。告訴他,他逃不了,也避不開……

  莫不是上天為懲罰他這被人捧上天的紈絝子弟、天之驕子,才讓他淪落至如此地步吧!

  他淒涼地狂笑了數聲才朗聲吟道:「老浪不狂誰會得,孤夢濁酒愁伴我,半生豪氣何事羈,但願長醉盡餘歡……呵!無歡如何能長醉?無歡如何能長醉?」

  無視路人對他投以怪異的打量眸光,他反覆喃著、吟著,直到眼底落入一雙繡花小鞋。

  他抬起醉意蒙矓的黑眸,仰起頭迎向來者。

  「你喝多了。」她知道自己不該多管閒事,但卻忘不了他清寂的背影,抑不住心裡的衝動想來瞧瞧他。

  袁浪行徐緩地挑眉,心底感到受寵若驚,她牽掛著他?

  不期然的,他嘴角浮起一絲調侃的淺笑,慵懶地問道:「怎麼?想要跟我回家了?」

  姑娘的軟嫩嗓音如同天籟,一句話便抵過十壇貴茅春,震得他全身酥麻,內心澎湃不已。

  宋鴻珞佯裝沒聽見他話裡的調侃與放蕩的神情,沉吟了片刻才大膽地問。「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袁九爺。」

  放浪不羈的老浪,讓宋鴻珞直覺地就把他當成京城的酒無賴。

  那京城的酒無賴雖嗜酒佯狂,卻也……風流倜儻,雖然他們當時僅一面之緣,他甚至還無禮地調戲她,但她卻還是忍不住想知道,眼前的老浪究竟遭遇了什麼樣的事,以致落魄到如此地步。

  察覺到她打量著他的眸光,袁浪行怔了怔,瞬即嘲諷地揚唇,接了句牛頭不對馬嘴的渾話。「我不圓,但我愛酒。」

  宋鴻珞無奈地抿了抿唇。「你別同我耍嘴皮子。」

  她還未厘清心裡真正的感覺,教他這麼瞎攪和下去,她的思緒就要被他攪成一團糊了。

  他意興闌珊地攤了攤手,俊臉上輕狂的笑放肆得很。「我可沒心思同姑娘耍嘴皮子。」

  「哼。」她小巧的鼻子皺了皺,水澈的杏眸盡是不以為然。

  瞧她這模樣,袁浪行蠻不在乎地撇撇唇隨性道:「若姑娘真要在下當袁九爺,那我就當袁九爺也無妨,不過……我還是喜歡你喚我老浪。」

  宋鴻珞責怪地嗔了他一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人像你這般胡亂應聲就算數的?」

  「隨便。」他聳了聳肩,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

  隨便?宋鴻珞愣愣地杵在原地,被他輕率的語氣搞得無所適從。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明知道前來尋他是不智之舉,偏偏心頭那一股衝動,讓她把女孩子家應有的矜持與禮儀全都拋諸腦後。

  她還是來了,卻不知道自個兒到底想印證什麼?就算眼前自稱老浪的男子真的是京城的酒無賴,那又怎樣?

  思索了好半晌,宋鴻珞懊惱地擰起眉,被腦中紊亂的思緒給弄混了。「算了,當我認錯人吧!」

  語落,她正打算挪移步伐離開,袁浪行卻霍地站起身堵在她面前。

  雖然宋鴻珞一直知道這男子比她高大、強壯,但他突如其來的接近依舊強烈地撞擊著她的心口。

  「你、你要做什麼?」杏眸染上驚愕,她顫聲問。

  「咱們素昧平生,姑娘為何前來尋我?」

  袁浪行不否認他喜歡她,更不否認她的出現讓他內心莫名湧上一股暖流,讓他沉寂許久的心又起了騷動。

  逗她,只是想為他終日醉生夢死的滿腔苦悶,尋一絲小小的樂趣罷了。他想要她,但,他卻要不起她,這點他比誰都明白。

  突然讓他這麼一問,宋鴻珞張口結舌地杵在原地,一個字也答不出來。

  瞧她突然抿著唇不說話,袁浪行莞爾一笑,強迫自己不去深究她來尋他的真正動機。

  他懶懶地瞥了她一眼道:「沒酒了。」

  「你喝夠了。」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話,她噤聲,連忙捂住菱唇,杏眸斂下靈黠的清光,芙蓉般的白皙粉頰已然不受控制地發熱。

  唉!一步錯,步步皆錯,是她不知死活地給了老浪可以調侃她的機會。

  袁浪行眯起醉眸,打量她俏臉上似酒後的醺然紅暈,思緒驀地沉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飄然感瞬間充塞在心口。

  「沒醉就不算夠。」只有酒可以讓他暫且忘記那埋藏在記憶深處、深入心底的痛苦。

  宋鴻珞怔了怔,被他灼熱的眸光震懾住。

  這老浪為什麼要這麼看她?宋鴻珞心裡一陣激蕩,困窘的心思讓發熱的臉益發滾燙。

  「隨便你。」她抿著嘴深吸了口氣,收拾起混亂的心,不讓老浪蠻不在乎的痞樣影響她,她輕輕地向後退了一步。

  他太危險!

  雖然阿爹常說她古靈精怪,可不知為何,在他面前,她卻顯得傻氣,輕而易舉地便任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我以為姑娘是來陪我喝酒的?」他露出一抹促狹的笑,語氣中捉弄的意圖格外明顯。

  「誰要陪你!我只是不巧路過,不幸又遇見你……」她揚聲抗議,晶燦的杏眸躍著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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