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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巫循捉住她的小手,輕吻著。「這地方實在也不是久留之所,住久了,對你的身體沒幫助,待你養好身體後,我們到江南找個美麗的地方住下。」

  他低喃著,說出口的每一句酌量,在在皆是為未來盤算。

  雪蝶兒迎向他的眸,似乎瞧見了當年那個訴說著夢想的巫循。

  心口一暖,她整了整紊亂的思緒,才埋在巫循胸前輕輕歎息。「阿循哥,江南美嗎?」

  「嗯!江南有種細膩雅致的美,和努拉苗寨的靈秀山水有很大的不同。」巫循滯了半刻,又道:「你喜歡去哪,咱們就去哪!」

  雪蝶兒側首凝著他,心有所感地喃著。「阿循哥,謝謝你。」

  他靜靜凝著她,兩顆相互激蕩出情懷的心,讓他心裡充滿了綿綿不絕的緒絡情意。

  「傻姑娘,我們之間還需要說謝嗎?」巫循點了點她的鼻,扶著她躺下,語氣隱約含著寵溺。「你歇一會,我幫你煎藥去。」

  「阿循哥……」一聽到他要離開,雪蝶兒伸手去扯他的袖口,語氣微咽地透出一絲不安。

  巫循怔然地回過頭,迎向她水溜溜的眼,俯身在她額上落下輕吻。「我保證,你張開眼就可以看到我。」

  「一聽就知道阿循哥誆人!」她努起唇,一臉嬌歎。

  瞧著雪蝶兒唇上礙眼的蒼白,巫循低下身,將頭靠了過去,倏地便攫住她軟嫩的唇。

  他突如其來的熱吻讓雪蝶兒心跳如擂鼓般、赧紅了臉,青澀地回應著他隨著喘息加重的探索。

  在那纏綿的情意交流之中,雪蝶兒渾身輕顫,全身的力氣似在瞬間被抽光,讓她無法思考。

  相思眷戀,情生意動,那躁動的情緒,惹得巫循體內的蠱毒隱隱作祟。

  氣息漸緩,巫循輕貼著姑娘的秀額順著紊亂的鼻息。「蝶兒,我感覺到你的相思了。」

  他揚起唇,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踏實。

  偎著他、感受著他,雪蝶兒眼眸濕潤地輕笑著。「我知道……情牽相連,痛亦相隨,痛餘、愛正熾,愛有多深,痛便有多重……」

  她重複著巫循離開苗寨前,她對他說過的話,心裡蔓延著股甜甜的暖意。

  她對巫循情有「毒」鐘。

  這情毒,怕是會將彼此緊緊牽絆,直至老死。

  巫循一走出洞,正準備燒水煎藥,遠遠便見桐普晴急急忙忙朝他走來。

  「巫大哥!」

  聽到那聲呼喚,他濃眉輕揚,眼底立刻落入桐普晴,因為奔跑而顯得紅撲撲的俏臉。「怎麼了?」

  「大熊哥他們把炎鬼押回苗寨,等著你發落。」

  巫循蹙起眉,放下手中的東西道:「蝶兒在裡頭歇著,你和她留下來,別讓她離開。」

  桐普晴順了順微促的呼吸,遲疑了片刻才緩緩點頭應允。「我知道了。」

  「我也去。」就在這時,雪蝶兒強撐著虛弱的腳步,扶著洞壁的身影緩緩由洞口綠簾走出。

  桐普晴一瞧見她,霍地訝然出聲。「蝶兒!」

  巫循回過頭,眼底落入她仍孱弱的模樣,想開口制止,卻又霍地打住。

  炎鬼害她這麼慘,無論如何是都該讓炎鬼給她一個交代。

  「桐桐,難道你不想親手了結這惡人嗎?」雪蝶兒咬牙忍痛,難掩激動地問。

  迎向雪蝶兒堅定的眸光,桐普晴苦苦一笑,試著遺忘的悲痛,在瞬間被挑起。

  巫循看著她們,心驀地糾結,他心裡知曉,不該阻止。

  輕歎了口氣,他遲疑了半晌才走向前,朝雪蝶兒伸出手,露出莫可奈何的笑。「走吧!」

  將手交至他的掌,雪蝶兒的眼眶已因他的體恤,盈滿激動的熱淚。

  穿過綠林,三人腳步一到達,眼底立刻落入戴著銀面具的炎鬼,淪為階下囚的狼狽模樣。

  巫循快步走向大熊。「問出炎鬼滅寨的原因了嗎?」

  大熊晃了晃頭。「這小子硬得很,別說一句話都沒說,這段期間,一口水、一口飯也沒吃。」

  看著炎鬼依舊站得昂然挺拔、頂天立地的模樣,雪蝶兒積郁在胸口的千愁萬緒在瞬間沸騰。

  她以蹣跚的腳步走向他並質問。「為什麼到了如此境況,你卻還是不肯說出滅『努拉苗寨』的原因?」

  一看見他,雪蝶兒心頭湧現的不是炎鬼殘忍對她的手段,而是「努拉苗寨」所有無辜寨民的性命。

  陰陰覷著雪蝶兒,炎鬼發出低啞的冷笑,倔傲的態度言明瞭他絕不為自己做任何辯駁。

  上百條無辜的努拉苗寨人就這麼死在他手中,而他的態度竟是那麼不在乎?

  迎向他波瀾不興的眸,無辜寨民的悲怨仿佛映在其中,雪蝶兒心裡的怨若巨浪,勢不可擋地撞擊她的心。

  驀地,她臉色一沉,搶過大熊手中的大刀,揚刀刺向炎鬼——

  雪蝶兒的體力只夠讓她使三分力,但刀鋒正中炎鬼心窩,片刻傷口便沁出大量的血。

  見他血流如注,雪蝶兒腦中瞬間空白,如握熾鐵般地鬆開握刀的手,在可以一劍取他性命的關鍵時刻——心軟。

  噹啷一聲,大刀落地。

  「何必心軟,血債血償,是天經地義的道理。」許是傷及心脈,炎鬼倒地前薄冷的唇,吐出嘲諷冷語。

  是嘲人或嘲己?

  他話中的絕然,讓眾人詫異地倒抽了一口氣。

  在炎鬼倒下前,他的腦海回蕩著抹纖柔身影,向來冷倔的抑鬱嘴角,隨同落地的銀面具落下,坦露出最真實的一面。

  見他倒地不起,巫循快步向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後才愕然開口。「他已經斷氣了。」

  「死了?咱兒不信,姑娘那一刀戳豆腐都穿不透?」大熊濃眉挑得老高,語氣裡充滿了懷疑。

  巫循擰眉把了把他的脈,音調緩揚地晃了晃頭做出推斷。「也許被擒時,他早做了必死的決心。」

  大熊豪邁卻滄桑的面容充滿了疑惑,他愈想愈覺得古怪。「既然做了必死的決心,又何必苦撐到回苗寨讓姑娘殺他?」

  其中的答案,或許只有炎鬼本人可以回答。

  確定炎鬼在她的刀下斃命,雪蝶兒顫抖地捂住唇,淚眼朦朧的眸盡是錯愕。

  為什麼當她親手殺了這罪惡多端的惡人,她卻沒有半點復仇的快感與釋然的感覺?

  莫怪俗話說:「冤冤相報何時了。」

  這其中的智慧,賠上的是整個「努拉苗寨」與炎鬼的命。

  雪白的發隨風揚,雪蝶兒輕斂眉,愣愣地矗在原地,心緒恍惚地不知該做何反應。

  突地,巫循走到她身旁,輕輕地扣住她的肩,讓她靠在他寬闊胸瞠上,給她支持與力量。

  感覺到巫循的靠近,雪蝶兒緊繃的心緒倏地鬆懈,眼淚再也無法抑制地無聲無息地順頰滑落。

  「阿循哥——」她細啞的嗓澀澀揚起,身子仍不住地輕顫。

  巫循將她帶入懷裡,大手安穩地輕撫著她的背脊,反覆喃著。「傻姑娘,一切都過去了……」

  「蒼海二鬼」的事落幕之後,在巫循的細心照料與六帖以靈珠為藥引的藥治療下,雪蝶兒身上的蠱毒已清得差不多。

  雪蝶兒臉色雖然依舊慘白,但原本褪白的發,竟似墨染地由灰白、灰黑漸恢復原來的墨色光彩。

  在兩人準備離開「努拉苗寨」前,巫循帶著雪蝶兒與桐普晴,在「努拉懷洞」前祭拜先靈。

  其實若依苗寨的傳統,所有慘遭橫禍的努拉苗寨村民,是不能進「努拉懷洞」的。

  但礙于沒人知曉當時的情況,雪蝶兒與桐普晴為此事討論出結果。

  她們以刻寫著「努拉苗寨村民合塚」的木牌代替屍骨,再以一隻小金棺代替木棺,葬進「努拉懷洞」裡。

  「爹爹,阿循哥遵守承諾,要帶蝶兒離開苗寨了,願祖靈保佑您在天之靈能夠安息。」雪蝶兒握著巫循的手,在「努拉懷洞」前與雪嘯天叩別。

  「巫大哥,我們就把蝶兒交給你了。」即便不舍,桐普晴仍是微笑對著巫循說。

  巫循鄭重地頷首。「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桐普晴露出寬心一笑。「蝶兒,你跟巫大哥落腳後再通知我們,快快養好你的身體,我和千月會去喝你們的喜酒——」

  一提起失蹤的苗千月,氣氛陡地凝滯。

  雪蝶兒笑了,圓潤晶瑩的淚珠卻一顆顆順著勻稱的頰滾下。「桐桐……你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好了,留你在這邊,我真的不放心。」

  桐普晴勉強扯開笑容,柔聲道:「不用擔心我。」

  歎了口氣她感歎地繼續道:「我們四姐妹不知幾時能再聚……」

  雪蝶兒微頷首。「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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