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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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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的,一直深藏在心底的強烈罪惡感,倏地湧上苗千月心頭。 江湖上傳言,無惡不做的炎鬼,竟是當年她所救的男子? 苗千月微抬螓首,仔仔細細打量著他那雙眼、那道疤,心猛地泛開五味雜陳的無聲錯愕。 厲炎將她愕然的神情捺入眼底,抿唇不答,低身拾起面具,遮住留著醜陋疤痕的臉,他默認了苗千月的想法。 驀地,繃緊的氛圍再一次揉著詭異。 「為什麼……你到底是誰?」瞬間,他對她的意圖、對她所做的一切,變得深奧難解。 思及此,苗千月腦門發脹,氣息紊亂地幾乎要不能呼吸。 「這答案對你而言,重要嗎?」薄唇淡揚,他無動於衷地揚起一抹冷笑。「因你當日的大發善心,我得以報仇雪恨,我該感謝你。」 苗千月迎向他的冷眸,霍地明白,他們之間有著難逃的宿命牽連。 難怪厲炎在多年前,她傷他的那一晚會說,她終有一天會後悔救他。 因情,妹妹犯下滔天大禍。 因情,厲炎帶著復仇的心,將她也引領進仇恨的枷鎖當中。 雖然當日的他與現在一樣冷漠、難以親近,但此刻他的身上卻多了股腥濃的血腥味。 她可以強烈感覺,眼前的厲炎與初遇時的厲炎有著截然不同的性格。 因為她的一時心軟,所以給了厲炎復仇的機會…… 因苗千容而起的恩怨糾葛,賠掉的豈只厲炎、無辜犧牲的村民? 無意識打了個寒顫,她……竟恍惚地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恨他? 苗千月蒼白著臉,仿佛連哭泣的力氣也沒有,只是緊緊地圈抱著自己,癱軟在地。 「你會習慣的,在撕心裂肺的折磨後,心裡的痛會慢慢變得遲鈍,最後……會不著痕跡地失去,直到失去痛的感覺。」 他旋身移開腳步,不願去感受她的心情。 望著他高大又孤傲的背影走出紗帳外,苗千月心中思潮起伏,只能任淚水默默地淌落滴下。 厲炎離開之後,接連著幾天沒再回小屋,而伺候她的還是當日沉默寡言的冷漠丫頭。 在她丟了一連串問句卻得不到半點回應時,她放棄由丫頭身上探出什麼關於厲炎、蒼海二鬼的蛛絲馬跡。 而她卻也趁這些天厘清了思緒,做了個決定。 與厲炎之間因為妹妹苗千容而起的恩怨糾葛,就隨著妹妹的死畫下句點。 她不要似不散的冤魂,輪回在這萬劫不復的復仇魔咒當中,所以,釋然是她幾番思量後的結果。 無辜的厲家亡魂、努拉苗寨寨民……一切的一切,就讓它隨著那把燒掉努拉苗寨的大火,灰飛煙滅。 這一日苗千月起得甚早,天方一露出魚白,她便起身做了梳洗。 她記得厲炎說過,雪蝶兒沒死,她想,雪蝶兒一定被困在某個地方。 她不能坐以待斃,更不想成為厲炎的禁臠,她得儘快為自己覓一條活路。 一找到雪蝶兒後,她要儘快逃離此地! 思及此,苗千月的精神不禁為之一振。 陽光透過菱花窗格,篩落湖面上波光粼粼的光線,製造一地恍然的碎影。 那燦陽,讓苗千月受蠱惑似地赤腳走向窗邊。 透過菱花窗格,她瞧見屋外有一片蘆葦、一面湖及一道吊橋,湖上薄薄水霧與初破曉的日陽模糊遠方,讓吊橋看來似無盡頭。 似不讓她一窺吊橋另一邊的狀況,也或許是因為湖面上的水氣,她在屋內看到的永遠是這淒冷氣息的景致。 驀地,在那朦朦朧朧之中,苗千月看見伺候她的冷漠丫頭穿過吊橋,提著食籃,往她的方向而來。 一如往昔的,丫頭替她送完食物後,沒有多做停留便匆匆離開。 苗千月的謝字還旋在唇邊,轉瞬間已不見她的蹤影。 她走向木方桌,打開了食籃,發現簡單的早膳還冒著熱氣……這樣看來,通往另一端的橋或許沒她想像中的永無止盡。 或許她可以挑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到橋的另一端打探、打探。 啯、啯! 苗千月怔了怔,水眸陡地瞠亮地感覺某種小動物在裙擺下躍動。 無由地,腳底竄起一股冷意,苗千月抿著唇,視線戰戰兢兢地往裙擺下方打量時,顯些沒驚呼出聲。 許是屋子臨水邊,所以出現了蝦蟆。 這有著黃綠體色的蝦蟆似是感覺到差麗姑娘的打量,轉著黑溜溜的眼,竟熱情地撲向她打了聲招呼:「啯、啯!」 「不要!」可憐苗千月這喜研蠱、親蟲,不怕蠍、不怕蛇的大膽姑娘竟怕這詭異的小東西。 見它蹦跳向前,苗千月嚇得弄倒了屋子裡一盞盞的高腳燈燭,弄傷了手臂柔嫩的肌膚。 「走開、別再過來了!」她嚷著,不斷移動著俏臀往後退著,心裡則慶倖厲炎這簡陋、冷清的屋子夠大。 屋裡除了白紗帳外,沒有多餘的家俱與奢華的裝飾,因此足以讓她多了逃開這詭異小東西的空間。 天知道,不懂人話的蝦蟆心裡想什麼,苗千月愈躲,它便愈是往她的方向撲跳而去。 她一個尖叫,激動揮舞的手不自覺打到了什麼,倏地,耳畔傳來重物移動的聲音。 原來她在無意間啟動的機關,開啟了一道石門—— 眸光詫異地落在眼前深邃不知通往何處的甬道,苗千月心裡漲著股莫名的躁動。 忘了蝦蟆在身後緊追不捨,苗千月此刻的心緒全然落在這新發現之上。 或許她可以不用走出屋子,就可以通到橋的另一端打探狀況。 苗千月細細暗忖著,眼角卻因為發現擱在甬道口牆上的物體,呆若木雞地怔杵在原地。 牆上的方格立著一座靈位及一個看來泛舊卻保存良好的布娃娃,方格下的石牆上則刻著密密麻麻的字。 苗千月好奇地貼近一瞧,瞬間,雙腿一軟,無形中似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將她拉扯跪倒在石牆前。 那深雋入牆的字刻了滿滿半面牆,牆上的字,正是厲家亡魂的名字與出生時辰。 而留在最末行的一個名字,狠狠刺痛了她的雙眼。 假如以遇害當年算起,小姑娘竟只有——八歲。 「厲滌,八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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