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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江慎定定的看著水叮叮,語氣裡有著莫名感傷。「不、不!你生得美,本來就該做這樣的裝扮。」

  楚寒洢嘴角微揚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哪還敢打擾,隨即識趣的默默退下。

  渾然未覺楚寒洢的貼心,江慎的讚美還是讓水叮叮不爭氣地赧紅了臉。

  為了掩飾自己的羞窘,她嘟起小嘴佯裝生氣的推了江慎一把。

  「哼!你盡說風涼話,這裝扮很累人,走起路來纏手絆腳的,好不自在的。」

  江慎聞言,好氣又好笑的凝視她,許久,才語帶雙關地道:「你呀!從現在開始,可得學學如何當個真真正正的姑娘家。」

  嬌顏覆上赭色,水叮叮微瞠水眸,故意答得粗聲粗氣。「什麼真真正正的姑娘家!你瞧,這樣小碎步、小碎步的走,除了彆扭不說,還怕要踩死一地螞蟻了。」

  以往跟在江慎身邊,她走起路也是英姿颯颯、好不瀟灑,一想到穿上這一堆軟布,要她風情萬種地放緩腳步,她可不依。

  瞧她柔雅嬌麗的面容中流露出英氣,江慎被她這話逗笑了,那抹笑隱隱藏著深深的落寞。

  好半晌,他才語重心長地囑咐。「好、好!只要記住,你要男子的瀟灑,也不可忘了女子的儀態,老是這麼粗枝大葉的,讓人怎麼能不擔心呢?」

  不知怎麼地,江慎的話讓水叮叮臉上浮現一絲迷惘。「江慎……你怎麼了?」

  心無由來地一顫,江慎不知道是不是該早些讓水叮叮知道她真正的身分,讓她知道,其實她的爹、娘一直處心積慮的想尋回她,她不再是孤苦無依的一個人……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身邊會有這麼美的姑娘……太感動了。」他咽下心底的話,說得無限感慨。

  「啊?!江慎!你是不是發燒了?」這下子,水叮叮真是傻眼了,如此感性的江慎,真是她認識的大木頭嗎?

  「也許……」江慎閉上眼,俯身嗅聞著她的發香,吻了吻她的小嘴,心底的惶然多了絲遺憾。

  江慎在楚寒洢的鋪子裡,為水叮叮購買了不少行頭,隨著時間的逼近,他的心情益發煩躁。

  拎高裙擺,水叮叮「行動不便」地跟在江慎身後嚷道:「江慎,我們不回平波縣嗎?」

  江慎瞥了她一眼,沉吟了片刻才道:「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瞧他神神秘秘的模樣,水叮叮滿心期待地問:「什麼事?」

  今夜,他們落腳的地方是慕晚雲在長安城的舊邸,因為對地理環境不熟,她亦步亦趨地緊黏著江慎。

  每次腳步一急,她就覺得身上這一襲樣式簡雅的短襦套衫、高腰長裙像是要與她作對似的。

  衣衫的樣式剪裁雖然簡單,卻也無法走得快,腰間的束縛讓她吼不出聲,連和江慎吵架也少了往日的氣魄。

  「等一會兒自然會告訴你。」江慎冷冷地回應,刻意不去注意她對身上衣衫咕噥的可愛模樣。

  兩人的距離愈拉愈遠,水叮叮見他冷漠的態度,心底那一把無名火燃得更熾。

  「江慎,你給我站住!」她瞪著他步履沉穩的走進廳堂,再也忍不住的嬌叱出聲。

  「不要站在門口大聲嚷嚷。」氣定神閑地為自己斟了杯茶,江慎以眼神示意她入廳坐下。

  俏臉一赧,她用力踩著腳步,以發洩心頭的不滿,偏偏腳尖踩著裙擺,一個踉蹌往前倒去!為了穩住向前傾倒的身體,她猛地捉住身旁桌案上鋪的繡巾,因為過度用力,上頭的杯盤順勢被扯下,瞬時茶盤砸得滿地,連接引發一連串慘不忍睹的狀況。

  江慎擰起眉,嚴厲冷硬地開口。「難道你就不能有一丁點姑娘家的樣子嗎?」

  水叮叮狼狽地撲倒在地,瞪大了眼,眼底映入他冷硬的神情,愕然的說不出一句話。

  從八歲那一年之後,她身上再也沒穿過一件像樣的衣裳,這種夢幻、美麗的綾羅綢緞壓根兒不屬於她。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就算穿得再美也不能飛上枝頭當鳳凰……我不懂……你明知道,為什麼還要拿這些事來約束、縛綁我?」

  管不了地上的碎片劃傷了她軟嫩的肌膚,水叮叮把這一陣子隱忍的委屈,一股腦地朝他吼去。

  哼!要比大聲她也會,誰怕誰?

  江慎下顎一繃,強壓下心底的憐惜,惱得額間青筋浮動。「我是為了你好。」

  「不!你這不是為我好!」迎向他冷然的目光,水叮叮覺得眼前的江慎離她好遠、好陌生。

  江慎見她刁蠻的模樣,胸口不禁發悶,像壓著一塊大石。

  他拚命呼吸吐納,以平撫胸口的悶氣,好半刻才開口。「你是禮部尚書流落在外的千金——淩汀兒。」

  聞言,水叮叮一震,良久才抬起眼,有些暈眩的顫聲問:「你說什麼?」

  「你說古老爹是在元宵那夜撿到你的,對吧?還有那把小傘燈,以及……你耳後那顆朱砂痣,全都是證據。」

  她杵在原地,只覺腦子轟然巨響,震得她眼前發黑。

  不待她回應,江慎緊鎖著眉,沉著臉說出始末。

  「當初是我發現你耳後有顆朱砂痣,接著陸續聽著你說起過往點滴,我大膽揣測,你很有可能是禮部淩尚書的女兒。於是我請慕大人幫忙,近日獲得證實,禮部淩尚書的千金也是在元宵那日被惡人拐走,走失那一年八歲,手中拿的小傘燈是尚書府來自福州的管事替淩汀兒做的,小傘燈約莫掌大,提柄上刻著個淩字。」

  「那……又怎樣?」

  為了水叮叮的身世,他苦不成眠的思量了幾夜,即便有私心,萬般不願她離開自己,卻還是不得不開口。「你必須認祖歸宗,回到你爹娘的身邊。」

  水叮叮聞言,既驚又喜,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會是大官的女兒?

  「所以過些天慕大人會接你回尚書府。」

  「慕大人?為什麼不是你陪我回去?」

  「你既是淩尚書的幹金,就要明白……很多事……並不是我能決定的。」江慎的語氣透著無奈。

  長輩們的門戶之見,讓他實在無法對他與水叮叮的未來抱持樂觀的態度,而眼前最重要的是讓水叮叮儘快認祖歸宗,其餘的……他無法多想。

  水叮叮心一顫,終於明白江慎由「水顏坊」來到此地後,對她的態度轉變的真正原因。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要我了?」水叮叮瞪著他,心太亂、太痛,不爭氣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往下掉,模糊了她的視線。

  難怪他不再抱她、不再親她、不再寵她……

  他閉上眼,任苦澀湧上喉頭。「是我要不起你。」

  水叮叮倒抽一口涼氣,心痛地無法自己。「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我現在不想談這些,現在眼前最重要的是你——」

  「我恨死你了!」重重踩了江慎一腳,水叮叮氣得轉頭就跑。

  「臭丫頭,怎麼到現在還是這個刁蠻樣!」江慎吃痛地低咒了一聲,只能任她先平撫情緒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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