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季潔 > 小姐不上轎 > |
| 二 |
|
|
|
再一次,他為她正值花樣年華的早逝感到可惜。 「爹……娘,雨兒不走……」霍地,一抹細碎的嗓音由她口中吐出,而那雙雪白的小手竟緊緊扯住他的衣襟,不肯鬆手。 項雪沉駭然一驚,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才發覺,原來她還活著!她的氣息雖薄卻依舊溫熱。 「姑娘……你撐住,我帶你去找大夫。」知道她仍有一線生機,項雪沉快步走向馬兒,矯健俐落地飛身上馬,爭取她重見光明的機會。 枕在那寬大的胸懷當中,她全身上下已疼得沒法答話,合上眼前,只見一張剛毅的臉及一雙謙容的溫朗眸光,包住她心頭所有不安的思緒。 是誰抱著她呢? 抵不過縹緲虛無的思緒,她再一次暈厥在那暖暖的懷抱裡。 因為身處郊區,項雪沉在距離與時間的考量下,決定將那姑娘帶回他座落在四川與甘肅交界的衛所。 這衛所其實已可謂為一小鎮了,由於項家世代皆從軍,長年征戰沙場,上至將軍下至家兵等所有家眷均在此農耕,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只是礙於十七歲那年幾乎奪走他性命的一場大病,及慘遭滅府的回憶,他並不常回衛所。 在這裡有他承載不了的痛苦回憶啊! 拋開紛亂的思緒,眼底落入那由皇帝親筆揮毫落款的「衍恒將軍府」匾額,心竟不覺沉重了起來。 這匾額流傳了幾代,卻也將他困在保家衛民的囹圄裡。 馬兒在大門前停下,守夜的兩名項府家了隨即向前探詢。 「平順、利安,幫我開門!」小心翼翼地翻身下馬,項雪沉對那兩張熟悉的面孔道。 一瞧見是鮮少回府的將軍主子,那名喚平順的家丁立即忘形喊道:「將軍您回來了!」 顧不得已過子時、他的大嗓門在黑夜中顯得突兀。 「別驚動其他人。」似乎對於他的訝異不以為意,項雪沉輕揚起唇,對著另一名家丁吩咐道:「利安,去把魯大夫找來。」 「是!將軍。」利安喜形於色地領命,提著燈籠便直往府外而去。 「這姑娘傷得不輕,讓馬回廄後帶幾名丫頭到西廂梅苑幫忙。」將強繩交給平順,他抱著她往西邊客房走去。 行走間,他擔心地以指探了探她的鼻息,縱使方才在路途中他已喂她吃下兩顆續心丸,但他還是怕她會突然停止呼吸。 當腳步接近西廂房時,那一一亮起的油燈提醒他,主屋裡的丫頭及家丁已全都不敢怠慢地起身迎接了。 還未進入客房,項雪沉的奶娘已聞聲而至。 「沉兒,怎麼會在這時辰到?咦!這姑娘……發生什麼事了?」 一瞧見項雪沉手中負傷的姑娘,月嫂連忙進了西廂房,室內裡外的燭火也跟著亮了起來。 「我見到她時已是這副模樣了。」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擱置在床榻上,輕聲道。 「真可憐啊!摔成這模樣還能活嗎?」輕走近那姑娘,月嫂喟歎地替她撫順紊亂的髮絲,赫然發現姑娘有張絕美的容顏。 「活不活得成就順天命了。」轉身步向窗櫺,他順勢推開窗,希望借由那沁著莫名花香的空氣掃去廂房內久未住人的黴潮味。 凝著那繁星熠熠的浩瀚星河,他心口被一種莫名的感歎重重壓上胸臆,既沉重又揪心。 終究他還是得回到這久違的府宅啊! 「算來你已經整整兩年沒回來了。」或許是太過瞭解項雪沉心中的痛,月嫂的語氣裡沒有責怪,只有濃濃的不舍與心疼。 想起這由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因為家中慘遭遽變而將心思寄託在沙場上,她的心便有訴不盡的心酸。 「奶娘!孩兒對不起您,沒辦法在身邊照顧……」將月嫂逐漸年邁的身軀攬進懷裡,項雪沉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愧責,或者他真該分些心思在這唯一的家人身上。 「說什麼對不對得起,奶娘在這有大家彼此照應著就夠了,倒是你只要不大傷、小傷回來見我,我就阿彌陀佛嘍:」笑著打斷他的話,月嫂那笑臉依舊如記憶中般和藹又溫暖。 「累不累?要不要讓廚子給你煮些夜宵?」 「奶娘別勞師動眾了,這姑娘傷得不輕,熬不熬得過今晚還不一定呢?」瞥向床榻上的人兒,他語重心長地開口。 「那你也早點去歇著吧!我讓丫頭準備些熱水替姑娘清理清理身子。」不忍他為這雜事操勞,月嫂連忙催促著他回房歇息。 「您先去歇著吧!孩兒還不累。」走出廂房,項雪沉剛毅的臉上有著說不出的堅持。 瞧他一反常態的重視,月嫂不禁莞爾開口。「難得啊!奶娘幾時見你為姑娘家操心了?」 時光荏苒,轉眼間褪褓中的奶娃兒已是戰功彪炳的沙場老將,但他仍對娶妻之事漠不關心,說不擔心、不著急是騙人的。 聽出奶娘的弦外之音,沒想到話題會轉至此,他微蹙眉作出懊惱的模樣。「奶娘,我並不認識那姑娘……」 這些年來他從未動過娶妻的念頭,縱使奶娘已不只一次對他耳提面命,甚至自作主張地替他選了幾個嫻雅美麗的姑娘,他還是無法定下心去思考終身大事。 長久以來,他的心便以臨陣殺敵、護國衛土為重心,他不以為自己還有其他的心思可以被瓜分。 「好了……好了,奶娘不叨念你,只要你不要忘了傳宗接代這事便成了。」 深知他的個性,月嫂只是愛憐地握住他長滿粗繭的大手,撫了撫他粗獷剛毅的男性面容,適時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就在此時,身後雜遝的腳步聲傳來,睡夢中被喚醒的魯大夫仍是滿臉惺忪的模樣。 打起精神微微作揖,魯大夫連忙進了客房,替那重傷的姑娘診治。 幾個時辰過去,在這一燈如豆的深夜中,魯大夫在接觸到病患後睡意盡失,硬是在粗濃眉頭上打了好幾個結。 「這姑娘傷得不輕呀!」終於在半個時辰後,魯大夫放下姑娘的纖纖皓腕,喟然搖頭道。 「那……還活得成嗎?」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