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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你……你……」不甘心又說下出話,她拉著他的手臂靠近,吮上他的唇角,很努力地鎮定道:「我才……不怕你。」對,她也會的。

  邢觀月撫著唇,思量要不要好心地告訴她,不管是誰主動,其實都是她比較吃虧?

  「喂喂!」一直很忍耐當根柱子的喜寶,終於出了聲。「紅毛怪!你要把主子帶去哪兒?」真羞,月亮這麼亮,還卿卿我我。

  「關你這八寶飯什麼事?」直到現在才察覺有人已經看了很久,她赧極,不善地回道。

  「什麼八寶飯?我叫喜寶!喜寶!」喜寶暴跳如雷,老總管則在一旁替他搧風消氣。「怎麼不關我的事?咱們正要走,你沒通知一聲就插了出來,現在又不打招呼就要拍拍屁股走人,當咱們死了啊?」他很壓抑了喔,這個紅毛怪,天生跟他八字不合,偏主子愛,為了他的將來,所以他才想跟她打好關係,可是——

  「你們主子我要了,如果要跟的話,就朝城西走吧!」守門的都被她打倒了,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不等有人回答,她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不能保證會等你們多久!」

  易言之,就是有緣無緣天註定啦!

  「什麼?!」喜寶大叫。「你騎快馬,咱們是老弱婦孺,怎麼可能追得上?」

  她充耳不聞,掉轉馬頭。邢觀月也只來得及給他們一個抱歉的眼神。

  「你這個土匪——」喜寶氣喊。

  「錯了!八寶飯,我是山賊!」祖言真糾正,喝道:「咱們可要殺出重圍了!駕!」韁繩一落,馬兒踢得沙塵飛舞,霎時就不見了蹤影。

  「咳!呸呸!」喜寶吐出滿嘴沙,怒怨塞滿胸腔。回頭一望,卻看見老總管在揮手,他受不了地道:「你還在揮什麼手啊?連個屁都看不見了!」一把拖住老總管,死命地開始跑。

  「喜寶……你說……咱們是不是有容易被丟下的命?」老總管嗚咽道。

  喜寶翻了個大白眼。「只有你有啦!」

  「真的麼……」更傷心了。「因為我老了麼?想當年,我四歲離家,五歲去田裡工作,六歲來到京城茶館幫忙,七歲……」

  天哪!喜寶在心裡狂吼,恨不得多生兩隻手出來捂住耳朵。

  可惡的紅毛怪,都是她害的,他們一輩子都不合啦!

  《明文別傳》第九十三回

  之中寫道——

  嘉靖二十九年,秋八月丙寅,韃靼俺答汗大舉南侵,攻古北口,薊鎮兵潰,京師戒嚴……(下略)

  ……觀月遭嵩所陷,去官抄家,刑責流放,永世不得返京。嵩欲殺之,祖言真阻之救之,他二人離京,自此下落全無……

  尾聲

  數年後——

  數匹駿馬在丘上踏著蹄,其中,為首的高大黑騎特別顯眼。

  上頭坐著一人影,身著藏紅色披風,火紅的髮絲隨風揚起,有一種野性的美麗。坐騎旁,則站著一修長的身影,青衫輕揚,如一潭碧泉沉靜。

  「他真以為……能這樣遠走高飛?」遙望著對面的大海,極其俊美的青衫男子眯起漂亮的眼眸。

  將視線轉移到岸旁,微微傾首,他輕聲道:

  「來了。」

  話落,他身側那藏紅色披風的女子就舉起手,一揮下,後頭跟著的兩個人便馭馬直沖下山,朝一微駝人影而去。

  黃沙飛塵中,只看那人影是個老頭子,神情甚是驚嚇,被逮了住,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帶走。

  「這樣就行了?」紅發女子垂眼問道。

  「嗯。」青衫男子微微一笑。「嚴嵩付出的代價或許不夠,我讓他去守著義父的墓直到老死,也得以慰義父在天之靈。」眼神轉冷。

  「你真是那個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最佳範典了。」即便是離開了戰場,也能不用一兵一卒,等敵人凋零衰弱,給予迎頭痛擊,她真覺得不可思議。

  難怪她老看到他總是會寫一些看起來很秘密的東西,雖然她不曉得內容是些什麼,但她明白那是送到皇宮裡面去給某人的。

  青衫男子只是淡道:「伴君如伴虎,嚴嵩坐權太久,皇帝對他失去耐性,是遲早的事。更何況,多行不義必自斃,他會有如此下場,怨不得人。」

  當年他計畫離開朝廷,嚴嵩一直想找機會殺他,但那時京城因戰而亂,他也趁此遠走,待平息後,他早已和其他人遷至南方,嚴嵩也就此失了他的蹤跡。而韃靼南侵一事,則是如他所想,會令得嚴嵩的官位產生裂痕。

  嚴嵩生性貪婪,加以掌握大權,他早料有朝一日必定會令皇帝厭煩,當此,便是拉他下位的最佳時機。

  射將先射馬。嚴嵩黨羽眾多,直接挑戰風險過大,多少臣子因為想要對付他而遭誣陷處死,就連他的義父也是因此而逝。所以,得慢慢地一個個來削減他的勢力,而他那同樣只會貪污的兒子,就是一個致命傷。

  他提供了一些計策罪證還有可以運用的名單,給予小小的推力。

  嚴嵩享盡尊華,如今卻失去一切,不讓他死,他卻必須活得比死還更痛苦,或許十年,或許二十年,此生不得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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