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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司徒青衣望著她手中拿著痰盂,眼眸興奮地閃爍,他突然問感覺自己身體裡的力氣一絲不剩地全泄光了。

  「……算了。」他好累,不想再和她爭持下去。反正無論如何,到最後,他絕對還是拿她沒辦法的。

  室內暗沉,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聽語調也知曉他似乎有些不悅。

  「青衣,我問你喔,你頸子上這個荷包裡頭裝些什麼啊?」她指指他平常收掛在衣內,現因躺姿而掉出衣外的小荷包。轉移話題,吸引他的注意。

  「……是我祖父的遺物。」

  「這我早八百年就知道了啊。我是問你,你曉不曉得裡頭裝什麼啊?」她戳戳小荷包,然後把弄於掌心。

  他頸邊的繫繩隨著她細微的動作而起伏,有些瘙癢。

  「我不曉得。」荷包是完全縫死的,他沒有拆開來瞧過。

  「咦?」這可勾起她的好奇心。她貼近他胸前,仔細地審視著小荷包的青色布面,又搓又捏的。「青衣,裡面好像有一粒一粒的東西耶。」她像是發現了什麼,側首相當有趣地道。

  「紀淵,我想睡了。」他告訴自己要平心靜氣。

  「喔,好嘛……」她摸摸鼻子,躺回自己的被窩,沒半晌,她用著彼此剛剛好能夠聽到的聲量,慢慢說:「青衣……我忽然想起咱們在山裡迷路的那一次耶,那時候是晚上,也像現在這麼暗,天氣還有點冷,你又很怕黑,一直挨在我身邊哭哭啼啼的……」

  「紀淵!」他狼狽地出聲截住。

  「啊啊,你別那麼激動,不然肚皮真的會冒血喔。對不住啦,我不是故意提到你愛哭的事情……」

  「……我真的要睡了。」打定主意不理會她。

  「哎喲,好啦,我拜託你聽我說嘛。那個時候呀,我也很害怕啊,四周都黑漆漆的一片,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又搞不清楚東南西北,雖然我嘴巴上說一定會把你平安帶回家,但其實壓根兒就在想咱們完蛋了,絕對會被野狼吃掉變成枯骨的……不過,車好,幸好還有你在。」

  司徒青衣聞言,不覺又睜開眼睛。

  她接著道:

  「如果只有我自己迷路的話,那就死定啦!是因為你握著我的手,所以我才裝強稱能的。雖然只是假裝啦,但若不是你在,我一定會很驚慌失措,有可能會掉到山谷裡頭變一堆肉泥。不管怎麼說,是我把你帶上山的,我有責任啊,就是因為想著要讓你回家才可以,我才能夠冷靜下來的。」

  後來,是她幾個兄長找到他們的,由於這個意外,爹娘還要她別再去找他玩,免得害慘了人家呢。

  是啊,當時就是她把自己給強硬拉上山的。不過……是什麼理由非半夜上去不可?司徒青衣不禁回想著,記憶卻有些零碎。

  她合上眸,輕聲道:

  「青衣,我不是一個人,所以,你也不會是一個人喔。」

  「……咦?」

  寂靜的室內,除了細細的打呼聲外,再沒有交談。

  他不會是一個人。

  好像很久以前,紀淵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

  ……對了,是他祖父過世的那個時候。

  祖父是他唯一的親人,祖父仙逝時,他數夜守著棺材未眠,默默縫著壽衣。

  她沒有要他節哀順變,或勸他抑制悲痛,只是跑到他家,像平常那樣學書中豪伏拍著胸,大氣地說了一句:

  「青衣,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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