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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被拉著狂奔,司徒青衣沒有感到驚惶,只是又很不小心地想起,某年某日,她做了一件小小的壞事,把比她年稚的孩子弄哭了,和他無關的,他只是成了目擊,人家娘親出來要逮罵,他卻被她硬抓著跑,還說:

  「青衣!青衣!我絕對不會丟下你的!咱們是有難同當喔!」

  同當難的人,是他吧?她卻喊得好氣概、好英雄,彷佛她自己才是幫拜把扛起災難的人。

  「咦?你在笑啥?」一回頭,察覺他唇角有著笑意,她瞠住眼:「青衣,我很喜歡你笑,你笑起來好好看,但是,你笑錯時候,我會感覺很詭異的。」是嚇到丟魂失魄了嗎?

  司徒青衣不語,清秀的臉容因為急奔而泛紅,同樣很清秀的唇線,一直一直地維持著淺淡的笑意。

  「好好好,先躲在這裡一下下,讓他們在城裡當個笨蛋跑來跑去。」紀淵呼呼笑道,在溪邊卷起袖子。

  司徒青衣滿頭大汗,喘了喘,他道:

  「你真的覺得很好玩吧。」這回他是肯定了。

  「哈哈!這種事情很難得耶,很像書裡的故事吧!」

  好驚險好刺激喔!

  她蹲下身,用溪水潑臉。雖然說時節已十月,但他們這南方城鎮,還是沒有太寒冷的冬意呢。

  「我試探過啦,那些人雖然有些來頭,但是不曉得為啥,好像不太敢聲張,所以就讓我抓到把柄和他們玩玩了。」只是沒想到連青衣都遭殃了啦。

  她濕漉漉的兩手隨意抹在衣擺,額面皆是水漬,正要一起也給擦擦,一截藍色的寬袖貼了上來。

  「橫豎都會弄成這樣,你拉起衣袖,又有什麼意義呢?」伸手輕按,替她吸取頰邊水滴,司徒青衣睇著她顏色半深的襟口和下擺失笑。

  紀淵怔住,傻楞楞地瞅著他一會兒,才「哇」地跳開。

  兩人都在刹那呆滯住。

  「我被你嚇到了!」她先指責著。

  「……我也是。」被她突如其來的叫聲,還有……自己沒有自覺的舉動。他耳朵微微熱起來。

  紀淵在一旁喃喃碎語: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咱們還一起睡過呢。」雖然只是在同一片屋簷之下。她有些懊惱地搬出更強而有力的安慰:「對對對,我還看過他屁股呢!」雖然是很久很久,久到他不曉得的以前。她含糊著字句,嘟嘟嚷嚷,好半晌才鎮定。

  司徒青衣沒仔細聽她念些什麼,只是將莫名輕起細紋的心境緩緩撫平,隨即移目,忽地發現她左手手臂上頭有條長長的傷疤。他停頓了一下,啟唇問:

  「……紀淵,你的手怎麼了?」

  「啥?」紀淵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膀臂,一頓,很快地把卷起的袖子放下,後來又感覺自己似乎欲蓋彌彰,她略是補救道:「呃……沒什麼啦,是舊傷、是舊傷。」不算扯謊,因為的確不是很新的傷,她沒有對青衣扯謊啦。

  「舊傷?」還帶有朱色的痕跡,和他腹側那一刀很像啊,舊嗎……「咦?紀淵,你什麼時候受的傷?」

  「喔……這個啊……」又想打混過去。

  「是被那賊人所傷的嗎?」他不理會她的敷衍,更直接地問了。

  唉──她插腰,用力地歎出一口氣。半晌,才說:

  「青衣啊,你看我好好的啊!」她揮舞著雙臂,左拐右彎,又上又下,「所以啊,你不要再問啦,反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嘛,再講出來,咱們倆又要浪費口水了。」像是證明給他看,她兩隻手伸得好直,握拳張開著。

  那傷,有幾寸那麼長,很疼的吧?他的腹傷雖然淺,也痛了七、八日,但她照顧自己那數天,都沒有異狀啊……他凝睇著她,腦海浮現她曾拍胸笑說可以為自己上刀山,他還以為是笑語,胸廓不禁一陣縮緊,忽然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許是察覺他的沉默,紀淵笑兩聲,自己道:

  「青衣啊,你瞧,這裡的花都謝了呢。」她指著溪邊的幾株梧桐,稀稀疏疏的枝葉看來好寂寥。「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常來這兒玩,我都站著打拳,你呢,就坐在那邊的大石頭上縫衣服,我每次都問你有沒有仔細看哪?你明明瞧不懂,卻還是說我很厲害……咦?你好像要我別再提以前的事呢,真是,我又忘了。」他不喜歡的啊。她敲敲自己腦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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