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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事情很多,有不少東西需要重新添購,他卻只要青色的線。

  手裡拿著替紀淵做的黃色披風,司徒青衣撫著其上的繡紋,差那麼一些些就可以完成了啊。

  他……真的想要儘快將這件衣裳做好,誠心地送給她。他要補救,不想一直遺憾下去。

  要染青色的線,需要植物原料……他沒有遲疑地背起竹簍子,要出門前,還遇上隔壁幫忙救火的大嬸,再次誠懇地向她道謝。

  慢慢地往城外山丘走去,隨著前進的腳,他和紀淵童年的笑聲似乎縈繞在耳際,觸動他的心境,形成一圈圈漣漪。

  打小,無論做些什麼,總是她跑在前面;而他,沒有想不想或願不願意,只能被她拉著,在後頭辛苦地追。直到有一日,他漸漸跑不動了,她還是相當活潑地奔到他身旁,放慢速度陪著他。

  她七歲和自己結拜到如今她二十一歲的年紀裡,每一張臉孔都不停地浮出腦海,開始讓他懷念和留戀起來。

  在他至今的生命當中,所有該經歷的,不該經歷的,幾乎都讓她一人給占去了。驀然回首,這漫長路上,如果沒有紀淵,他就只能站在原地。

  對於情愛,他太陌生,不知道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只是逐漸地,他想和她繼續一起走下去。

  這樣,是不是和她對他的感情同樣意義?

  錯過一次,沒有能夠領悟過來。這次換他……他會把自己的心意,好好地告訴給紀淵知曉。

  已經是入冬的第一個月了,晨光薄淺,細陽淡照。

  司徒青衣往溪流中游處直走,河道愈高愈寬,水流也愈來愈急,他尋找自己需要的花草。匆有踩草聲窸窣響起,他下意識地回首一望,遂露出微笑,向對方道:

  「啊,是你啊,兄台。」

  「你怎麼在這裡?」

  紀淵正要出門,卻望見那失蹤快一個月的弟弟突然又出現在家裡,瞠目訝異地瞪著他。

  紀五弟眼眶紅紅的,腫得像糖漬李子,不曉得是沒睡好還怎地。

  他咬著唇,說:

  「這兒是我家,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口氣稍沖,心情也許不太愉快。

  「哎呀──」紀淵一拐肘,將他勾近自己,兩手死命拉開他的面頰。「我是問你,你惹了麻煩給咱們,現在是收拾好了才回來是吧?」很好很好,四肢完好無缺,沒有損傷。

  紀五弟要逃逃不掉,只能扭曲著臉部流出口水,痛苦道:

  「什麼麻煩?早就沒了,統統、統統都沒了啦!」語音模糊,很辛苦才得以說清晰。

  「沒了?」她挑眉。

  「他們要找的那人早就離開了,我已經把人給送出城外了,誰也找不著他。他們抓我去,我也這麼講,結果他們全亂了!」活該!

  「咦?」

  她一愣,他趁機辛苦弄開她的摧殘,捂著臉趕緊往後跳兩步。

  「等等,你給我說清楚,既然沒咱們的事,為啥家裡外頭老是有人在偷看啊?」

  「那是他們在看我有沒有扯謊啊。就因為到處找不到人,所以終於信了我,才把我放回來的啊。」說著說著,兩眼竟不小心泛出淚光。「那些人真可惡,害得我和我的結拜手足就這樣各分東西,可惡、可惡!」罵得太激動,鼻水險些噴出。

  她吃驚地望住他。「你還跟人家結拜了啊?」

  「不行嗎?」他抬高下巴。

  紀淵張口結舌著。爹娘老說她和五弟是七個手足裡最相像的兩個,不論長相或性格,沒有八分也有六分似同了。

  「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在中秋夜你小子鬧事的朋友?」她仔細地回想。

  「什麼鬧事?咱們是被栽贓啦!我是正義的大俠,才不會去做那種事呢!」紀五弟瞪目擺臂,使勁澄清。

  紀淵看向他還相當稚氣的臉蛋,只覺得真的好像以前的自己,而且像到一種好令人害怕的程度啊……微微地抖了抖,她認真地對他說道:

  「你最好弄清楚,那個和你結拜的……兄弟,要好好地確定人家是男是女喔。」

  「他……」他忍泣的鼻頭本來有些紅,聞言以後,那紅更是慢慢地蔓延到臉頰、耳朵,和脖子。「他是男的啦!」他惱羞成怒般地大叫道。

  她不覺後退,詭異地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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